發表於2024-11-22
《第二十二條軍規》是“黑色幽默”文學鼻祖約瑟夫·海勒力作
美國“現代文庫”20世紀*偉大的英語小說TOP10
特彆推齣重譯本,充分再現原著神韻。
根據第二十二條軍規,隻有瘋子纔能免除飛行任務,但必須由本人提齣申請;而能提齣此申請的人必然沒瘋,所以他必須去飛行,去送死。
在英文中,“軍規”和“圈套”是同一個詞。小說的主人公約塞連是二戰中一名美國轟炸兵,第二十二條軍規使他不得不在生死綫上苟且偷生,同時他也發現原來世界到處暗藏著這種荒唐的圈套。
“第二十二條軍規”早已作為常用詞被收入詞典。而人類世界至今無法擺脫這個圈套的睏擾。
約瑟夫·海勒(1923—1999),美國黑色幽默派和荒誕派代錶作傢。二戰期間曾任空軍中尉,執行過60次飛行任務,戰後入紐約大學學文學。他根據自己的參戰經曆創作成長篇《第二十二條軍規》,引起巨大轟動,使他躋身美國一流作傢之列。此外,他還著有《齣事瞭》、《像高爾德一樣好》、《上帝知道》等小說。
約瑟夫·海勒的作品上世紀80年代後譯介到國內,反響巨大,王朔、馬原、王小波、劉索拉等一批作傢皆受其影響。
我要讓人先開懷大笑,然後迴過頭去帶著恐懼迴顧他們笑過的一切。
——約瑟夫·海勒
在我看來,過去50年美國小說很好的有兩部,《第二十二條軍規》是其中之一。
——斯蒂芬·金
如果說20世紀的作傢最終隻保留一份崇拜的話,我希望把這個榮譽留給美國作傢約瑟夫· 海勒。我認定他在小說領域達到的境界隻有科學領域中的愛因斯坦能與之相提並論。
——馬原
我在約瑟夫·海勒的作品中找到的共鳴超過在昆德拉作品中找到的。
——王朔
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
丹尼卡醫生跟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閤住一頂汙漬斑斑的灰色帳篷,他對準尉既害怕又看不起。
“我簡直能畫齣他的肝來。”丹尼卡醫生抱怨說。
“畫齣我的肝來。”約塞連提議道。
“你的肝沒問題。”
“這說明你多麼不瞭解情況。”約塞連虛張聲勢道。他告訴丹尼卡醫生,他的惱人肝痛曾讓達剋特護士、剋拉默護士和醫院裏所有醫生著實煩惱瞭一陣子,因為它既不轉成黃疸,也不肯消失。
丹尼卡醫生不感興趣。“你以為你纔苦惱?”他問瞭一句,那我呢?那對新婚夫婦來我診所那天,你要在場就好瞭。”
“什麼新婚夫婦?”
“有一天來我診所的那對新婚夫婦。我沒跟你提起過嗎?她真可愛。”
丹尼卡醫生的診所也很可愛。候診室裏裝飾著金魚和一套最精美的廉價傢具。不管買什麼,甚至那條金魚,隻要能賒賬,他都是賒賬購買。至於其他,他以分享診所收益為條件,從貪心的親戚那裏換取資金。他的診所設在斯塔騰島一幢傢庭簡易住房裏,離渡口僅四個街區,往北一個街區就是一傢超級市場、三傢美容院和兩傢不誠實的藥店。診所位於街角,可是沒什麼用。這裏人口流動量很小,齣於習慣,人們看病總是找熟識多年的醫生。賬單迅速堆積瞭起來,他很快就麵臨失去他最貴重的醫療器械的窘境:他的計算機被收迴,隨後是打字機。金魚也死瞭。幸運的是,就在最黑暗的時候,戰爭爆發瞭。
“真是飛來鴻運,”丹尼卡醫生嚴肅地承認道,“很快,彆的醫生大都去瞭軍中服役,生意一夜間有瞭轉機。轉角的位置真的開始發揮作用瞭,我很快發現病人多得都忙不過來。我提高瞭給那兩傢藥店的迴扣。幾傢美容院也每周給我拉上兩三例人工流産,生意好得不能再好瞭。可你瞧瞧後來怎麼樣,他們派瞭徵兵局一個傢夥來給我檢查體格。我屬於4-F類。我給自己做過相當全麵的體格檢查,發現我不適宜服兵役。你會以為我的話就足以說明問題瞭,對吧,因為在我們郡醫療界和本地商業改進局眼裏,我是聲譽良好的醫生。但是不行,那沒用,他們派那傢夥來,隻是想查證我是否確實齊髖切除瞭一條腿,是否確實患瞭無法醫治的風濕性關節炎,毫無希望地臥床不起。約塞連,我們生活在一個缺乏信任、精神價值日益敗壞的時代。這真是太可怕瞭,”丹尼卡醫生抗議道,情緒激動得聲音都顫抖起來,“這太可怕瞭,就連一個持有執照的醫生的話,也會被他熱愛的國傢所懷疑。”
丹尼卡醫生被徵召入伍,被運送到皮亞諾薩島做航空軍醫,盡管他非常懼怕飛行。
“我不用在飛機上到處找麻煩,”他邊說,邊近視眼似的眨著那對圓亮、棕色而有些生氣的眼睛,麻煩就會來找我,就像我要跟你說的那個懷不瞭孩子的處女。”
“什麼處女?”約塞連問,我以為你要跟我講那對新婚夫婦呢。”
“那就是我要給你講的處女。他們不過是兩個小孩子,卻已經結婚,噢,一年多一點瞭。他們沒有預約就來到我的診所。你真該看看她。她長得真是甜美,又年輕又漂亮。我問她經期是否正常,她居然羞紅瞭臉。我想我一輩子都會喜愛那女孩的。她長得美極瞭,脖子上戴一條項鏈,一枚聖安東尼像墜垂在胸前。我可從沒見過那麼美的胸脯。‘這對聖安東尼一定是個可怕的誘惑,’我開玩笑說——隻是想讓她放鬆,是吧?‘聖安東尼?’她丈夫說,誰是聖安東尼?’問你妻子,’我對他說,她可以告訴你誰是聖安東尼。’‘誰是聖安東尼?’他問她。‘誰?’她不明白。‘聖安東尼。’他告訴她。‘聖安東尼?’她說,‘誰是聖安東尼?’我在檢查室給她仔細做瞭檢查,發現她還是處女。她在一邊重新穿上束腹,再把它鈎在長統襪上,我就跟她丈夫單獨談瞭談。‘每個晚上。’他誇口道。你看,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傢夥。‘我從沒錯過一個晚上。’他誇口道。他也不是開玩笑。‘我甚至還把這事安排在早上,之後她給我準備早餐,我們吃完再去上班。’他誇口道。隻有一個解釋。我把他們叫到一起,用收藏在診所的橡膠模特兒給他們示範性交動作。我把這些橡膠模特兒收藏在診所,此外還有各種男女生殖器官模型,我把它們鎖在不同的櫃子裏,免得彆人說閑話。我是說我曾經有過這些東西,現在我什麼都沒有瞭,連診所也沒瞭。我現在就剩下這過低的體溫,真的讓人擔心。在醫務室給我乾活的兩個夥計簡直一文不值,根本做不瞭診斷師,他們隻會發牢騷。他們以為他們纔苦惱?那我呢?他們那天應該在我診所裏跟那對新婚夫婦一起看我示範,好像我在給他們講從沒有人聽說過的事情。你絕對沒見過誰這麼感興趣。‘你是說這樣?’他問我,然後自己擺弄瞭一會模特兒。你看,我當然清楚哪類人去哪裏做這事纔能樂得不行。‘行瞭,’我跟他說,好,你們這就迴傢去,照我的方法試上幾個月,看看怎麼樣。好嗎?’好的。’他們說,非常爽快地用現金付瞭款。‘過得快樂。’我對他們說。於是他們嚮我道瞭謝,一起走瞭齣去。他摟住她的腰,好像急不可耐地要帶她迴傢實踐一番。幾天後他獨自一人迴來,對護士說必須馬上見我。等人都齣去瞭,他對著我的鼻子就是一拳。”
“他乾什麼瞭?”
“他罵我自作聰明,一拳打在我鼻子上。‘你算什麼東西,自以為瞭不起。’他說著把我揍瞭個四仰八叉。嘭!就像這樣。我不開玩笑。”
“我知道你沒開玩笑,”約塞連說,但他為什麼那樣做?”
“我怎麼知道他為什麼那樣做?”丹尼卡醫生惱怒地反問道。
“也許跟聖安東尼有點關係?”
丹尼卡醫生茫然地望著約塞連。“聖安東尼?”他驚奇地問道,誰是聖安東尼?”
“我怎麼知道?”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迴答。那當兒他正好搖搖晃晃地走進帳篷,懷抱著一瓶威士忌,咄咄逼人地坐到他們兩人中間。
丹尼卡醫生一言不發地站起來,把椅子挪到瞭帳篷外麵。種種不公正聚集在一起,成為他永恒的負擔,壓得他腰也彎瞭。他無法忍受跟他的室友在一起。
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覺得他瘋瞭。“不曉得這傢夥到底是怎麼迴事,”他議論道,頗有責備的口氣,他沒有頭腦,就這麼迴事。他要有一點點聰明的話,就會抓過一把鐵鍬往下挖。就在這帳篷裏,他會往下挖,就在我的床底下。他會立馬挖到石油。難道他不知道,美國那個士兵是怎麼用鐵鍬挖到石油的?難道他從沒聽說過那傢夥的事——科羅拉多那個拉皮條的卑鄙下流的狗雜種,叫什麼來著?”
“溫特格林。”
“溫特格林。”
“他害怕瞭。”約塞連解釋道。
“哦,沒事的。溫特格林啥都不怕。”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搖瞭搖頭,欽佩之情溢於言錶,那個臭烘烘的小痞子、狗娘養的、自以為是的傢夥,是誰也不怕的。”
“丹尼卡醫生很害怕。就是這麼迴事。”
“他害怕什麼?”
“他害怕你,”約塞連說,他害怕你得肺炎死掉。”
“他最好害怕,”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說,一陣低沉的笑聲從他結實的胸腔裏湧齣,隻要有機會,我也樂意這麼死。你就等著瞧吧。”
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來自俄剋拉何馬,是個英俊、膚色黝黑的印第安人,濃眉大眼,一張極有骨感的臉,一頭蓬亂的黑發,有一半伊尼德的剋裏剋人血統。他齣於隻有自己知道的神秘原因,已經打定主意要得肺炎死去。他是個橫眉怒目、復仇心熾、不抱絲毫幻想的印第安人,憎恨那些叫卡思卡特、科恩、布萊剋和哈弗邁耶之類名字的外來者,希望他們最好全都滾迴他們齷齪的祖先原來生活的地方。
“你很難相信,約塞連,”他深思著,並故意提高嗓門要引丹尼卡醫生上鈎,這裏本來是個很適閤居住的國傢,卻被他們用他們該死的虔誠搞得亂七八糟。”
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一心想找白人報仇。他幾乎不能讀寫,但被委派擔任布萊剋上尉的助理情報官。
“我怎麼可能學會讀書寫字?”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裝齣好戰的姿態質問道,又一次提高嗓門好讓丹尼卡醫生聽見,每個地方我們一搭起帳篷,他們就在那兒鑽一口油井。每次他們鑽油井,他們就都能鑽到石油。每次他們鑽到石油,他們就強迫我們收起帳篷去彆的地方。我們成瞭人肉探礦杖。我們全傢跟石油礦藏有一種天然的親和力,很快世界上每傢石油公司都派瞭技術人員追蹤我們。我們總是在搬傢。我跟你說,這根本不是養孩子的辦法。我覺得我從來沒在一個地方待過一星期以上。”
他最早的記憶,是一位地質學傢的記憶。
“每一次我傢又生下一個懷特·哈爾福特,”他接著說,股票行情就上漲。不久整隊的鑽井工人就跟隨我們東奔西走,他們帶著全部設備,隻為瞭搶先他人一步。公司開始閤並,這樣就可以減少分派來追蹤我們的人數。但是跟在我們後麵的人群越來越龐大,我們從來沒睡過一晚上好覺。我們歇腳,他們也歇腳;我們動身,他們也動身。夥食車、推土機、起重機、發電機,浩浩蕩蕩。我們到哪裏,哪裏生意就紅火,於是我們開始接到一些一流酒店的邀請,就為瞭做我們帶過來的那夥人的生意。那些邀請有的非常慷慨,但是我們不能接受,因為我們是印第安人,邀請我們的那些一流酒店並不都願意接納印第安人。種族偏見真是可怕,約塞連,真是這樣。像對待黑鬼、猶太豬、意大利佬或西班牙佬那樣對待體麵忠誠的印第安人,實在是太可怕瞭。”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確信無疑地慢慢點瞭點頭。
“然後,約塞連,終於來瞭——結束的開始。他們開始在我們前麵轉,試圖猜測我們下一步將停在哪裏,甚至我們都還沒到那裏,他們就開始鑽井,結果我們連歇個腳都不行瞭。我們剛剛準備鋪開毯子,他們就把我們趕走。他們對我們有信心。他們甚至還沒把我們趕走,就急不可耐地鑽瞭起來。我們纍得要命,都不大在乎我們哪天瞭賬瞭。一天早晨,我們發現周圍全是石油商,都在等著我們過去,然後再把我們趕走。你不管朝哪邊看,山脊上都有一個石油商等在那裏,就像準備進攻的印第安人。這就是結局。我們不能留在原地不動,因為他們剛把我們趕走。我們沒有地方可去瞭。隻有軍隊救瞭我。幸運的是,戰爭爆發得正是時候,徵兵局從一群人中間把我直接挑瞭齣來,安全地放到瞭科羅拉多州洛厄裏基地。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約塞連知道他在瞎扯,卻沒有打斷他,讓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接著往下說。他聲稱後來再沒有父母的消息瞭,不過他並不怎麼焦慮,因為隻有他們說過他是他們的兒子,而鑒於他們在那麼多彆的事情上對他撒謊,他們很可能也不會在這件事上說說假話。他倒是對一幫堂錶兄弟的命運清楚得多,他們原本想轉移對方視綫,卻迷路嚮北去瞭,糊裏糊塗闖進瞭加拿大。等他們試圖返迴時,美國移民當局把他們攔在瞭邊境,不讓他們迴國。他們不能迴國,因為他們是紅番。
這真是個恐怖的笑話,但是丹尼卡醫生沒有笑,直到約塞連又完成一次任務後過來找他,再次懇求——實在不抱任何成功的希望——停飛。丹尼卡醫生乾笑一聲,但很快就沉浸在自己的種種麻煩之中瞭,其中包括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此人那天上午一直在嚮他挑戰,要跟他角力;還有約塞連,這傢夥當場決定要發瘋。
“你在浪費時間。”丹尼卡醫生不得不跟他說。
“難道你不能讓一個發瘋的人停飛?”
“哦,當然。我必須那麼做。有一條規定說,我必須停止任何發瘋的人飛行。”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停飛?我真是瘋瞭。不信問剋萊文傑。”
“剋萊文傑?剋萊文傑在哪裏?你把剋萊文傑找來,我來問他。”
“那你隨便問問其他人。他們會告訴你我瘋成什麼樣。”
“他們都瘋瞭。”
“那你為什麼不讓他們停飛?”“他們為什麼不來找我要求停飛?”
“因為他們都瘋瞭,原因就在這裏。”
“他們當然都瘋瞭,”丹尼卡醫生迴答道,“我剛跟你說過他們全都瘋瞭,是不是?而你不能讓瘋子來判定你是不是瘋瞭,對不對?”
約塞連冷靜地看著他,嘗試另一種方法。“奧爾瘋瞭嗎?”
“他當然瘋瞭。”丹尼卡醫生說。
“你能讓他停飛嗎?”
“當然可以。但是首先他必須嚮我提齣要求。這是那條規定的一部分。”
“那他為什麼不嚮你提齣要求?”
“因為他瘋瞭,”丹尼卡醫生說,“那麼多次死裏逃生,他一定得瘋瞭,纔能不停地飛作戰任務。沒問題,我可以讓奧爾停飛,但是首先他必須嚮我提齣要求。”
“他隻要這樣做就可以停飛?”
“沒錯。讓他嚮我提齣來。”
“這樣你就能讓他停飛?”約塞連問。
“不能。這樣我就不能讓他停飛。”
“你是說有圈套?”
“當然有圈套,”丹尼卡醫生答道,“凡是想逃脫作戰任務的人,絕對不是真正瘋瞭。”
世上隻有一個圈套,那便是第二十二條軍規。軍規明確說明,麵臨真實而迫在眉睫的危險時對自身安全的關切是理性思維的過程。奧爾瘋瞭,可以獲準停飛。他必須做的,就是提齣要求;而一旦他提齣要求,他就再不是瘋子,因而必須執行更多飛行任務。奧爾必是瘋瞭纔會執行更多飛行任務,而如果沒有飛那麼多,他就是心智健全的;然而,如果他是心智健全的,那就必須飛那些任務。如果他飛那些任務,他就是瘋子,因而不必飛;但如果他不想飛,那他就是心智健全的,因而必須飛。約塞連對第二十二條軍規這一條款的絕對簡潔性深為感動,發齣一聲敬仰的口哨聲。
“還真是個圈套,第二十二條軍規。”他評論道。
“無與倫比。”丹尼卡醫生錶示贊同。
它那種螺鏇式的推演,約塞連看得十分清楚。它完美的部分既優雅又令人驚異,其中存在一種極為簡略的精確,就像好的現代藝術,然而有時約塞連又不很肯定是否真把它看透瞭,正如他從來不曾對好的現代藝術十分有把握,或者確信奧爾在阿普爾比的眼睛裏看到瞭蒼蠅。他信瞭奧爾的保證,以為阿普爾比的眼睛裏有蒼蠅。
“噢,蒼蠅就在那裏,確實。”一次約塞連與阿普爾比在軍官俱樂部鬥拳之後,奧爾明確地告訴他阿普爾比眼裏有蒼蠅,雖然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他看東西總走樣的原因。”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約塞連問。
“因為他眼睛裏有蒼蠅。”奧爾耐著性子解釋道,如果他眼睛裏有蒼蠅,他怎麼可能看得見眼睛裏有蒼蠅?”
這話頗有點道理,約塞連也願意相信奧爾的話,因為奧爾來自紐約市外邊的荒野,對野生動物的瞭解比約塞連多得多,還因為奧爾從來沒有在關鍵問題上對他撒過謊,不像約塞連的母親、父親、姊妹、兄弟、姨母、伯父、姻親、老師、精神領袖、立法員、鄰居和報紙。約塞連花瞭一兩天的時間,私下裏仔細思考瞭關於阿普爾比的這個新消息,於是決定做件好事,把它告訴阿普爾比本人。
“阿普爾比,你眼睛裏有蒼蠅,”每周一次去帕爾馬的例行飛行那天,他們在降落傘帳篷門口擦身而過,約塞連好心地對阿普爾比低語道。
“什麼?”阿普爾比嚇瞭一跳,約塞連竟然跟他說話,弄得他十分慌亂。
“你眼睛裏有蒼蠅。”約塞連重復道,“那可能就是你看不見它們的原因。”
阿普爾比一臉反感和睏惑地離開約塞連,默默生著悶氣,直到他坐進吉普車,跟哈弗邁耶一道沿著那條又長又直的公路驅車前往簡令下達室,那兒大隊作訓軍官丹比少校正焦躁地等著給全體領隊飛行員、轟炸員和領航員下達飛行簡令。阿普爾比說話聲音很輕,免得司機和布萊剋上尉聽見。上尉閉著雙眼,手腳伸展地躺坐在吉普車前排座位上。
“哈弗邁耶,”阿普爾比猶豫地問道,我眼睛裏有蒼蠅嗎?”
哈弗邁耶疑惑地眯縫瞭眼。“瞼腺炎?”他問。
“不,蒼蠅。”那是他聽到的。
哈弗邁耶又眯縫瞭眼。“蒼蠅?”
“我眼睛裏。”
“你一定瘋瞭。”哈弗邁耶說。
“不,我沒瘋。約塞連瘋瞭。你隻要告訴我眼睛裏有還是沒有蒼蠅就行瞭。隻管說。我受得瞭。”
哈弗邁耶又往嘴裏塞進一塊花生糖,然後往阿普爾比的眼睛裏細細窺視瞭一番。
“我沒看見什麼蒼蠅。”他說。
阿普爾比長長地舒瞭一口氣。哈弗邁耶的嘴唇、下巴和臉頰上粘著些花生糖碎屑。
“花生糖渣子粘你臉上瞭。”阿普爾比提醒他說。
“我寜可臉上粘花生糖渣子,也不要眼睛裏進蒼蠅。”哈弗邁耶反擊道。
每一飛行小隊其他五架飛機的軍官都乘坐卡車來到簡令下達室,準備聽取三十分鍾後下達的綜閤簡令。每一機組的三名士兵完全沒有聽取簡令,而是被直接送往機場上預定那天執行飛行任務的幾架飛機旁,和地勤人員一起等候,直到預定與他們一同飛行的軍官坐卡車到來,縱身跳下喀喀作響的後擋闆,然後登機,啓動引擎。棒糖形的停機坪上,引擎不情願地轉動起來,起先像是轉不動,隨後平穩地空轉片刻,於是飛機隆隆轉身,沿著鋪滿卵石的地麵一瘸一拐嚮前滑行,像一個個瞎眼、愚笨、瘸腿的傢夥。飛機終於滑上瞭起落跑道的尾端,一架接一架迅速起飛,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騰空而起,慢慢傾斜飛行,在斑駁的樹高綫上形成編隊,再以平穩的速度繞機場盤鏇,直到每個由六架飛機組成的小隊都編好隊形,然後掠過蔚藍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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