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2024-12-18
《东汉文坛点将录》是东汉文坛主要人物的评传,这些文学家包括:桓谭,冯衍,班门群英(班彪、班固、班昭),崔氏世家(崔篆、崔骃、崔瑗、崔琦、崔寔),杜笃,贾逵,王充,傅毅,黄香,梁鸿,张衡,王逸,朱穆,马融,王符,秦嘉、徐淑,郦炎,高彪,延笃,赵壹,蔡邕,应劭,郑玄,荀爽,孔融,弥衡,以及古诗十九首。其中的许多作家除了专门的文学史有简略述及之外,很少被专门论述,本书因此具有普及与填补空缺的意义。在体例上,每章之前都有一段精彩的点评,可以帮助读者更全面、立体而简括地把握每位传主的独特之处,及其在文学与文体上的贡献。而且,通过本书既能了解作者的生平和经历,尤其是在政治与文学之间的出处进退,又能对他们的代表作品有较为深入的了解,是有关东汉文学与历史的一本非常好的普及读物。
弁 言 1
素丞相桓谭 1
一 非圣无法 1
二 论世间事、辩照然否的《新论》 5
三 素丞相、大豪杰 12
高才不遇的冯衍 16
一 崎岖人生 16
二 蚌病成珠 20
三 关于“文过其实” 24
父子、兄妹、祖孙:班门群英 27
一 班门群英之班彪 27
二 班门群英之班固 40
三 班门群英之班昭及班婕妤 51
世禅雕龙的崔氏世家 55
一 家族文脉的开启者崔篆 55
二 文章之盛冠于当世的崔 57
三 神品作者崔瑗 62
四 文章博通的崔琦 69
五 才美能高的崔寔 71
以献诔成名的杜笃 80
一 献诔以免刑 80
二 内外五世,至笃衰矣 84
三 关于《论都赋》 87
通儒贾逵 92
一 问事不休贾长头:少年贾逵的学习之道 92
二 左氏与图谶合:贾逵的经学 95
三 “金玉”与“瓦石”:贾逵的文章 98
毕生疾虚妄的王充 103
一 王充阅市,遂通众流 103
二 以“疾虚妄”为主旨的《论衡》 107
三 《问孔》《刺孟》的独到与创新 111
轶态横出、瑰姿谲起的傅毅 118
一 文章之盛,冠于当世 118
二 《舞赋》:舞蹈的文学与文学的舞蹈 123
三 文人相轻及其他 127
天下无双的黄香 129
一 从门下孝子到典郡从政 129
二 《九宫赋》及其他 133
三 儿孙继统,青出于蓝 138
高士梁鸿 144
一 太学生牧猪 144
二 梁鸿难偶 146
三 《五噫之歌》及《适吴诗》 147
四 举案齐眉 149
五 梁鸿德耀 151
与神合契的张衡 153
一 道德漫流 153
二 文章云浮 156
三 数术穷天地,制作侔造化 160
优秀的楚辞学者与平庸的楚辞作家王逸 165
一 《楚辞》传人,屈子知己 165
二 无病呻吟的《九思》 169
三 《机妇赋》及其他 171
“绝交”文豪朱穆 174
一 专愚与处公忧国 174
二 清流先驱 177
三 《绝交论》《绝交书》《绝交诗》 181
马融:人如其文?人不如其文? 186
一 前倨后恭的政治态度 186
二 参与惊天大案 189
三 一代辞赋大家 193
潜夫王符 197
一 潜夫生活 197
二 大人不华,君子务实 200
三 中心时有感,援笔纪数文 202
文学伉俪秦嘉、徐淑 208
一 即将远别,秦嘉寄信给徐淑 208
二 徐淑的回信与诗 210
三 秦嘉的复信与三首诗 213
四 收到礼物后,徐淑再致秦嘉 216
五 一别成永诀 218
风病文士郦炎 220
一 关于“风病” 220
二 《大道诗》 222
画像东阁的高彪 226
一 求师被拒,扬长而去 226
二 画像东阁 228
三 《清诫》及其他 232
堪比游、夏的延笃 235
一 从京兆尹到“党人” 235
二 既富义理又富采润的《与李文德书》 238
刺世疾邪的赵壹 241
一 长揖三公 241
二 高可敷玩坟典,下则抗论当世 244
三 赵壹的诗赋写作 246
四 清流本质 249
旷世逸才蔡邕 251
一 才锋所断,莫高蔡邕 253
二 东汉赋、诗写作的集大成者 256
三 文章学理论的奠基者 259
应劭:从官员到文士的华丽转身 262
一 泰山太守的成功与纠结 262
二 文士生涯与《风俗通义》 267
儒学大师郑玄 275
一 德行不亏缺,变故自难常 275
二 《诗经》学大师 277
三 颇见个性与人格的《戒子益恩书》 281
硕儒荀爽 285
一 荀氏八龙,慈明无双 285
二 关于《对策陈便宜》 289
三 生应正性,体含中和 291
圣人后裔、清流先驱孔融 295
一 孔融让果 295
二 鲁国一男子 298
三 逢人问孔融 307
狂者祢衡 313
一 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 313
二 祢衡与曹操 315
三 在荆州,在夏口 318
四 借物写人的《鹦鹉赋》 320
《古诗十九首》及其无名作者们 325
一 “惊心动魄”与“一字千金” 325
二 《古诗十九首》原作欣赏 328
三 《古诗十九首》作者之谜 336
四 《古诗十九首》的深远影响 338
后 记 345
文学伉俪秦嘉、徐淑
一对德才兼备的贤淑夫妻,本来深情恩爱,憧憬无限,却因命运坎坷,频遭不幸。情志虽曰坚贞,生活终难幸福。诗文相赠相慰,最后竟成永隔。钟嵘评论他们说:“事既可伤,文亦凄怨。”
一 即将远别,秦嘉寄信给徐淑
要说起东汉文坛最伤心伤情的人和事,就是这一对贤伉俪了。男主人公秦嘉,字士会,桓帝时陇西郡(辖今甘肃东南部、青海东部一带,郡治在今临洮)人。秦嘉人品忠厚正直,并且学识渊博,在当地小有名气,任郡府小吏。他的妻子徐淑,更是一位难得的闺中才女,两人暇时诗文酬唱,生活情调高雅,虽然不算富贵,婚姻却堪称美满。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妻子徐淑首先遭遇不幸。她染疾卧床,需人照顾,而夫君每天须去府中应卯,不能两顾。无奈之下,她只得暂返娘家,归宁养病,夫妇暂时过着两地生活。秦嘉单身在郡供职,每天回家面对空房,心中孤寂难忍,便经常与爱妻书函往还,彼此思念,互诉衷肠。
数月之后,岁届年终,事端又起:按照汉代制度规定,每年末,地方郡国必须派员前往京城洛阳,向朝廷汇报政务,同时接受工作审计。此事正式名称叫做“上计”。这次陇西郡委派去“上计”的吏员中,就有秦嘉。公务紧急,很快就要出发,秦嘉赶紧雇车去接徐淑,以期面别。他写信一封,说明情况,希望妻子立即乘车返回陇西。这封信写得情切意真,非常感人:
不能养志,当给郡使。随俗顺时,勉当去。知尔所苦,尚未有瘳。想念悒悒,劳心无已。当涉远路,趋走飞尘。非志所慕,惨惨少乐。又计往还,将弥时节。念发同怨,意犹迟迟。欲暂相见,有所属托。今遣车往,想必有方。(《与妻书》)
前四句说:我的经济条件无法保证过那种清高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只好在郡府里当差接受驱使。我顺着世俗的方式和态度,一直勤勤恳恳地工作。接着说:我深知你身有病痛,尚未痊愈;为此我日夜思念,心情忧郁。我现在要出差远方,辛苦赶路;这实属无奈,不是我喜欢这样做。接着又说:我估算这一趟往返京城洛阳,历时将会相当长;心里与你一样很不是滋味,真希望晚一点再走。最后四句说:我很想与你见上一面,好说说心里话;现在雇车前去接你,想必你能够有办法前来。这封信都由四言句写成,文字很整饬,又音调铿锵,读起来朗朗上口,虽然不押韵,却很像是诗。普通家书,写成了一首诗,从中亦可见秦嘉的文学才华,不同凡响。
二 徐淑的回信与诗
妻子徐淑收到书信,心中十分矛盾。本来夫妇分居,不免忧伤焦虑,得知夫君又将远赴京城出差,当然亟欲前往陇西,面别送行;但病情缠人,无法登车动身。她无奈只得回复一信,解释自己的窘迫状况,说明难以前去会面,而痛苦忧伤的心情,唯有通过短短文字,来表述于万一。这封信也写得极为动情,写出作者矛盾的心态和委屈的衷情,显示出高超的文章写作技艺,很具感染力:
知屈圭璋,应奉藏使。策名王府,观国之光。虽失高素皓然之业,亦是仲尼执鞭之操也。自初承问,心愿东还。迫疾惟亟,抱叹而已。日月已尽,行有伴例。想严装已办,发迈在近。谁谓宋远?跂予望之。室迩人遐,我劳如何?深谷逶迤,而君是涉;高山岩岩,而君是越;斯亦难矣!长路悠悠,而君是践;冰霜惨烈,而君是履。身非形影,何得动而辄俱?体非比目,何得同而不离?于是诵萱草之喻,以消两家之思;割今者之恨,以待将来之欢。君适乐土,优游京邑。观王都之壮丽,察天下之珍妙,得无目玩意移,往而不能出耶?(《答书》)
徐淑此书首先说:夫君去担任如此重要的任务,您屈尊了。此行能够去京都,出入于王公府邸,参观国家伟大设施,这是一种荣幸。尽管这不属于清高朴素、养志守真的事情,也与孔子为寻求机会而周游列国的行为相接近。这些强调公务出差的正面意义的话,目的都是安慰秦嘉,让他不要因别离而太悲伤。接着就写自己的状况,说我收到你的来信后,内心实在很愿意去到你身边相聚,但迫于疾病,无法行动,只能长叹而已。现在日期将到了,你与你的伙伴们,大概行李都已准备妥帖,只待上路出发了吧。“谁谓宋远?跂予望之。”这是《诗经`卫风`河广》篇里的两句,意思是“谁说宋国很远呢?我踮起脚跟就能看到。”徐淑引用它,表示自己距离陇西并不遥远。下面接着写想象秦嘉走后留下一所空房,它虽然很近,但主人却远出了,叫我如何不想他?
下面写得就更加精彩了:“深谷逶迤,而君是涉……”接连四个复式句,都是以“君”为主体,描述登高涉深,翻山越岭,冒着严寒,在那里辛苦赶路,排比而下,文气磅礴。再接下来“身非形影……”,是一组典型的四六文句,又以作者本人为主体,说自己恨不能就在夫君身边,同甘共苦,一起赶路。这些文字也很精致典雅,显示了作者的不凡笔力。其中所说的“萱草”,又称“忘忧草”,也是一个《诗经》中的典故,“诵萱草之喻”,是希望能够用来忘却忧愁。下面笔调一转,说夫君这次到达京城,那是进入了“乐土”,那里可是集天下壮丽和珍奇之大成的地方;您在那里优哉游哉,玩得高兴,眼睛得到极大享受,可不要心意也跟着变了,进去之后可别出不来啊!这最后两句话分量可不轻,“目玩意移”“往而不能出”,这是在开玩笑调侃夫君?或者是一种对于夫君的警告?我相信这多半是开玩笑。凭着他们夫妇俩深厚牢固的感情,难道环境一变秦嘉就会变心?不至于;难道徐淑会那样小心眼?也不像。她从秦嘉的来函中已经充分体察到,秦嘉这次远出离别,既苦闷又着急,心理负担很重。在这种场合下,她只是偶作调侃,试图缓解一下气氛、活跃一下情绪而已。这是爱情的“花絮”,也是文学家的“伎俩”。
同时徐淑又有诗一首奉寄:
妾身兮不令,婴疾兮来归。沉滞兮家门,历时兮不差。旷废兮侍觐,情敬兮有违。君今兮奉命,远适兮京师。悠悠兮离别,无因兮叙怀。瞻望兮踊跃,伫立兮徘徊。思君兮感结,梦想兮容辉。君发兮引迈,去我兮日乖。恨无兮羽翼,高飞兮相追。长吟兮永叹,泪下兮沾衣。
前六句再次申述自己因长时间患病,寄住母家,既未能尽到伺候丈夫的责任,也没有谨守敬爱夫君的礼数,所以是“旷废兮侍觐,情敬兮有违”。这是自我批评。接着写秦嘉受命出差京师,即将远出,自己不能亲自送别,非常遗憾。以下写的全是自己的日夜思念、一片情深,由“瞻望”到“伫立”,由“思君”到“梦想”。“恨无羽翼”“高飞相追”云云,这些描写,文句朴素,说不上新奇。虽无新奇语句,但情意真挚,发自心底。陆机说“诗缘情而绮靡”(《文赋》),徐淑这首看上去不怎么“绮靡”,但是不能否认它“缘情”的性质,以及能够撼动读者心灵的感染力。
从诗的形体上说,徐淑这首可以算是五言体。但每句中间都有“兮”字,除去这个语气词“兮”字,全篇都是四言句,所以它实际上是四言诗的一种变化,或者是四言诗向五言诗的过渡形态。这种体式,在汉代文士的诗歌中很少见,他们大部分写的是四言诗,也有少部分人作五言诗,徐淑在这里的表现,不妨说是这位女诗人的一种创造性尝试吧。
三 秦嘉的复信与三首诗
秦嘉没有接来徐淑,只是收到她的一封回函、一首诗。捧读之下,他怎能不为之感动?爱妻是如此忠贞,如此多才,而在病躯拖累之下,她又如此无奈,如此悲伤。行程紧张,面别已经没有希望,他只有再作书函,作为行前告辞。他收起万千思绪,竟一口气写下一封信和三首诗,再寄给徐淑。他的书信写的是:
车还空反,甚失所望。兼叙远别恨恨之情,顾有怅然。间得此镜,既明妍媸;及观文彩,世所希有,意甚爱之,故以相与。并宝钗一双,妙香四种,素琴一张,常所自弹也。明镜可以鉴形,宝钗可以耀首,芳香可以馥身,素琴可以娱耳。(《重报妻书》)
秦嘉一开始就说到“车还空反”,我们完全能够理解他的“甚失所望”的心情。但他读了妻子来函来诗之后,得知她的病情、她的无奈以及“恨恨之情”,他已经不能责备妻子一个字了,唯有自己心中一片怅然。他所要做的,就是再次向爱妻表达自己的深切关怀和无限爱心。他向她赠送四种信物:明镜、宝钗、妙香、素琴。通过这些赠物,表达自己的情意:所谓“既明妍媸”“世所希有”“意甚爱之”云云,既是形容赠物的上乘品质,更是借物传达对爱妻的衷心赞美。最后四句“明镜可以鉴形”等,再一次表现了作者撰写骈文的高超手段。
秦嘉的三首诗是:
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忧艰常早至,欢会常苦晚。念当奉时役,去尔日遥远。遣车迎子还,空往复空返。省书情凄怆,临食不能饭。独坐空房中,谁与相劝勉?长夜不能眠,伏枕独展转。忧来如循环,匪席不可卷。
皇灵无私亲,为善荷天禄。伤我与尔身,少小罹茕独。既得结大义,欢乐苦不足。念当远离别,思念叙款曲。河广无舟梁,道近隔丘陆。临路怀惆怅,中驾正踯躅。浮云起高山,悲风激深谷。良马不回鞍,轻车不转毂。针药可屡进,愁思难为数。贞士笃终始,恩义不可属。
肃肃仆夫征,锵锵扬和铃。清晨当引迈,束带待鸡鸣。顾看空室中,仿佛想姿形。一别怀万恨,起坐为不宁。何用叙我心?遗思致款诚。宝钗可耀首,明镜可鉴形,芳香去垢秽,素琴有清声。诗人感木瓜,乃欲答瑶琼。愧彼赠我厚,惭此往物轻。虽知未足报,贵用叙我情。
第一首诗开头就感叹人生短促,而又忧多欢少。随即说我将远出,与你更加遥远,虽然派车去接你,却“空往复空返”。无可奈何的情状下,自己情绪悲观消沉,“独坐空房中”,以致“长夜不能眠”。
第二首回顾夫妻的往日经历,“伤我与尔身,少小罹茕独”二句,语焉不详,但可以得知二人似乎从小就家中丧失父母,都有不幸的童年。婚后又因疾病等原因,欢乐短暂,苦难一直伴随着他们的生活。以下八句反复抒写隔离之悲,渲染相思之苦。最后六句则进一步写出了作者的深意:“良马不回鞍,轻车不转毂”,这是寓意自己的忠诚爱情和坚贞品德不会改变。因为徐淑来函中透露出了对于丈夫的某种“担忧”,所以他感到有必要在这里自明己志。“针药可屡进,愁思难为数”,这两句意思是劝说妻子在“愁思”的同时,也不要放弃治疗疾病。“贞士笃终始,恩义不可属”二句,则是再次向妻子“表忠心”,我哪里会一进京城,就“目玩意移”“往而不出”呢?我是堂堂“贞士”,始终不渝,请放心!
第三首看文字,应当是写于出发之际了。他清晨起床,听见车夫已在套车,伴随着马鸣铃声。他回望居室里空空如也,仿佛中似乎看到她的姿势和身形。“一别怀万恨”,就是此时他的心情了。接着与他的书函配合,向爱妻解释他的赠物用意。“宝钗可耀首”云云,与书函中用字相近,只是五言与六言的区别,意思略同。其重心则在说“愧彼赠我厚,惭此往物轻。虽知未足报,贵用叙我情”。与妻子“赠我”的情意相比,这些“往物”很轻,它们只是用来表示我的忠诚的情意。
这三首作品在体式上完整、规范,比徐淑的那一首更加成熟,抒情功能也发挥得颇为出色,是正格的五言诗。东汉一代,五言诗渐次受到文士们的重视,作品逐渐增多,逐渐发达成熟,至汉末就涌现了被赞为“一字千金”的《古诗十九首》等五言诗的极品佳作。秦嘉的这三首写于《古诗》之前,在当时具有相当的代表性。
四 收到礼物后,徐淑再致秦嘉
徐淑收到秦嘉来函及三首诗,还有随送的四件珍贵礼物。她对于夫君的“贞士”品格坚信无疑,而感动之余,不禁颇生歉疚。自己一时随意下笔,在前信中写下“目玩意移”之类文字,引得夫君误会,以为自己有所疑忌,竟复函申明誓志一番。这显得自己心胸未免有点儿不够宽广,对于夫君的信任也不够坚定。于是明知夫君已经登车上路,也要致书再表心意,一补前愆:
既惠音令,兼赐诸物。厚意殷勤,出于非望。镜有文彩之丽,钗有殊异之观。芳香既珍,素琴益好。惠异物于鄙陋,割所珍以相赐。非丰恩之厚,孰肯若斯!览镜执钗,情意仿佛;操琴咏诗,思心成结。敕以芳香馥身,喻以明镜鉴形,此言过矣,未获我心也。昔诗人有飞蓬之感,班婕妤有谁荣之叹。素琴之作,当须君归。明镜之鉴,当待君还。未奉光仪,则宝钗不列也。未侍帐幄,则芳香不发也。(《又报嘉书》)
书中说收到赠物四种,对它们一一表示欣赏珍爱;又说夫君赐予这些“异物”,“非丰恩之厚,孰肯若斯!”是给予自己的丰厚恩典,十分感激。不过徐淑一方面要向夫君致意,另一方面又要展示一下她的深情和才气。于是接着写道:秦嘉来信说这些赠物可以用来“耀首”“鉴形”云云,“此言过矣,未获我心也”,她不完全同意。她进一步表态说:这些礼物,我会暂存不用;何时使用呢?我要等到夫君归来相聚之时,才会用它们装点打扮自己。这是她对于礼物之用,作重新诠解,显示独到之思。徐淑在这里的表示,另辟了境界,比秦嘉前信中的说法,含义更转深沉。同时,这也是她对夫君心灵的一种抚慰:我在老家专心等待着您回归相聚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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