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2-18
我這一生,同彆人差不多,陽關大道,獨木小橋,都走過跨過,坎坎坷坷,彎彎麯麯,一路走瞭過來……
我曾問過自己一個問題:如果真有那麼一個造物主,要加恩於我,讓我下一輩子還轉生為人,我是不是還走今生的這一盤棋路?經過瞭一些思慮,我的迴答是:還是走這一條路。但是有一個附帶條件;讓我的臉皮厚一點,讓我的心黑一點,讓我考慮自己的利益多一點,讓我自知之明少一點。
——季羨林
《季羨林自述:我這一生》(圖文版):季羨林先生是一位學貫中西的大師,此書的內容貫穿老先生的一生,從青春學子到耄耋老人,書中可見一位學者曆經的磨難與收獲的經驗,一位真正的知識分子的良心與人格。書中收錄大量季羨林先生的照片和手跡,相當部分是剛麵世。
季羨林(1911年8月6日—2009年7月11日),生於山東清平縣(現屬臨清市)。著名東方學傢、語言學傢、翻譯傢、散文傢、教育傢和社會活動傢,精通12國語言。曾曆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北京大學東方語言文學係主任、北京大學副校長、中國社科院南亞研究所所長等職。著作等身。
季羨林自述:我這一生(圖文版)
我的心是一麵鏡子(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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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朦朧的童年歲月
1. 我的童年
2. 迴憶一師附小
3. 迴憶新育小學
4. 小姐姐
5. 彭傢四姑娘
6. 兔子
7. 紅
8. 老人
9. 夜來香開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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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難忘的中學時光
1. 迴憶正誼中學
2. 迴憶北園山大附中
3. 迴憶濟南高中
4. 觀劇
5. 遇上日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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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勤奮的大學時代
1. 北大入學考試
2. 報考大學
3. 清華大學西洋文學係
4. 受用終生的兩門課
5. 清華園日記(摘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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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短暫的教學實踐
1. 校長
2. 教員
3. 上課
4. 我同學生的關係
5. 我同校長的關係
6. 我的苦悶
7. 我親眼看到的一幕滑稽劇
8. 天賜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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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漫長的留學生涯
1. 留學熱
2. 天賜良機
3. 在北平的準備工作
4. 滿洲車上
5. 在哈爾濱
6. 過西伯利亞
7. 在赤都
8. 初抵柏林
9. 哥廷根
10. 道路終於找到瞭
11. 懷念母親
12. 兩年生活
13. 章用一傢
14. 漢學研究所
15.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
16. 完成學業 嘗試迴國
17. 大轟炸
18. 在飢餓地獄中
19. 山中逸趣
20. 烽火連八歲 傢書抵億金
21. 我的老師們
22. 學習吐火羅文
23. 我的女房東
24. 反希特勒的人們
25. 伯恩剋(Boehncke)一傢
26. 邁耶(Meyer)一傢
27. 納粹的末日——美國兵入城
28. 盟國
29. 優勝記略
30. 留在德國的中國人
31. 彆哥廷根
311_ 32. 赴瑞士
33. 在弗裏堡(Fribourg)
34. 同使館的鬥爭
35. 從瑞士到法國馬賽
36. 船上生活
37. 西貢二月
38. 從西貢到香港
39. 迴到祖國的懷抱
六、坎坷的北大經曆 _339
1. 海外歸來
2. 思想鬥爭
3. 終於找到瞭齣路
4. 陷入會議的鏇渦中
5. 批判的狂潮洶湧澎湃
6. 政治運動(1957—1965)
7. 我的學術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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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痛苦的“文革”記憶 _357
1. 從社教運動談起
2. 1966年6月4日
3. 對號入座
4. 快活半年
5. 自己跳齣來
6. 抄傢
7. 在“自絕於人民”的邊緣上
8. 韆鈞一發
9. 勞改的初級階段
10. 大批鬥
11. 太平莊
12. 自己親手搭起牛棚
13. 牛棚生活(一)
14. 牛棚生活(二)
15. 牛棚生活(三)
16. 牛棚轉移
17. 半解放
18. 完全解放
19. 餘思或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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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收獲的二十年間
1. 1978—1993年
2. 我的學術總結
3. 我與印度史詩《羅摩衍那》的翻譯
4. 我與原始佛教語言問題的研究
5. 我和佛教研究
6. 我和外國文學
7. 寫作《春歸燕園》的前前後後
8. 我和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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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幸運的老年生活
1. 八十抒懷
2. 新年抒懷
3. 賦得永久的悔
4. 我的母親
5. 我的父親
6. 我的妻子
7. 三個小女孩
8. 百年迴眸
9. 一個老知識分子的心聲
10. 九十抒懷
11. 故鄉行
12. 九三抒懷
13. 辭“國學大師”
14. 辭“學界(術)泰鬥”
15. 辭“國寶”
16. 我的座右銘
17. 九十五歲初度
18. 笑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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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季羨林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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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百歲老人的道德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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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超越九五的歲月
九三抒懷
前幾天,在醫院裏過瞭一個生日,心裏頗為高興;但猛然一驚:自己已經又增加瞭1歲,現在是93歲瞭。
在五十多年前,當我處在40歲階段的時候,93這個數字好像是一個天文數字,可望而不可即。我當時的想法是:我大概隻能活到四五十歲。因為我的父母都沒有超過這個年齡,由於X基因或Y基因的緣故,我決不能超過這個界限的。
然而人生真如電光石火,一轉瞬間已經到瞭93歲。隻有在醫院裏輸液的時候感到時間過得特彆慢以外,其餘的時間則讓我感到快得無法追蹤。
近兩年來,運交華蓋,疾病纏身,多半是住在醫院中。醫院裏的生活,簡單而又煩瑣。我是因一種病到醫院裏來的,入院以後,又患上瞭其他的病。在我入院前後所患的幾種病中最讓人討厭的是天皰瘡。手上起泡齣水,連指甲蓋下麵都充滿瞭水,是一種頗為危險的病。從手上嚮臂上發展,發展到一定的程度,就有性命危險。來到301醫院,經李恒進大夫診治,藥到病除,真正是妙手迴春。後來又患上瞭幾種彆的病。有一種是前者的發展,改變瞭地方,改變瞭形式,長在瞭右腳上,黑黢黢髒兮兮的一團,大概有一斤多重。我自己看瞭都惡心。有時候簡直想把右腳砍掉,看你這些醜類到何處去藏身!幸虧老院長牟善初的秘書周大夫不知從哪裏弄到瞭一種平常的藥膏,抹上,立竿見影,髒東西除掉瞭。為瞭對付這一堆髒東西,301醫院曾組織過三次專傢會診,可見院領導對此事之重視。
你想到瞭死沒有?想到過的,而且不止一次。不這樣也是不可能的。人類是生物的一種,凡是生物,莫不好生而惡死,包括植物在內,一概如此。人們常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江淹《恨賦》中說:“自古皆有死,莫不飲恨而吞聲。”我基本上也不能脫這個俗。但是,我有我的特殊經曆,因此,我有我的生死觀。我在十年浩劫中,實際上已經死過一次。在《牛棚雜憶》中對此事有詳細的敘述,我在這裏不再重復。現在迴憶起來,讓我吃驚的是,臨死前心情竟是那樣平靜,那樣和諧。什麼“飲恨”,什麼“吞聲”,根本不沾邊兒。有瞭這樣的獨特的經曆,即使再想到死,一點恐懼之感也沒有瞭。
總起來說,我的人生觀是順其自然,有點接近道傢。我生平信奉陶淵明的四句詩:“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在這裏一個關鍵的字是“應”。誰來決定“應”“不應”呢?一個人自己,除瞭自殺以外,是無權決定的。因此,我覺得,對個人的生死大事不必過分考慮。
我最近又發明瞭一個公式:無論什麼人,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外國人還是中國人,也不管是處在什麼年齡階段,同閻王爺都是等距離的。中國有兩句俗話:“閻王叫你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這都說明,人們對自己的生死大事是沒有多少主動權的。但是,隻要活著,就要活得像個人樣子。盡量多乾一些好事,韆萬不要去乾壞事。
人們對自己的生命也並不是一點主觀能動性都沒有的。人們不都在爭取長壽嗎?在林林總總的民族之林中,中國人是最注重長壽,甚至長生的。在過去幾韆年的曆史上,我們創造瞭很多長壽甚至長生的故事。什麼“王子去求仙,丹成入九天。山中方七日,世上幾韆年”,這實在沒有什麼意義。一些曆史上的皇帝,甚至英明之主,為瞭爭取長生,“為藥所誤”。唐太宗就是一個好例子。
中國古代文人對追求長生有自己的錶達方式。蘇東坡詞:“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唱黃雞。”在這裏齣現“再少”這個詞兒。肉體上的再少,是不可能的,時間不能倒轉的。我的理解是,如果老年人能做齣像少年的工作,這就算是“再少”瞭。
我現在算不算是“再少”,我自己不敢說。反正我從來不敢懈怠,從來不倚老賣老。我現在既嚮後看,迴憶過去的90年;也嚮前看,看到的不是八寶山,而是活過100歲。眼前就有我的好榜樣。上海的巴金,長我7歲;北京的臧剋傢,長我6歲,都仍然健在。他們的健在給瞭我信心,給瞭我勇氣,也給瞭我靈感。我想同他們競賽,我們都會活到一百多歲的。
但是,我並不是為活著而活著。活著不是我的目的,而是我的手段。前輩學人陳翰笙先生,當他100歲時人們為他在人民大會堂祝壽的時候,他眼睛已經失明多年,身體也不見得怎麼好。可是,請他講話的時候,他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工作。”全堂為之振奮不已。
我覺得,中國人民在過去幾韆年的曆史上成就瞭許多美德,其中一條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齣自《三國誌?蜀誌?諸葛亮傳》)這能代錶我們中華民族偉大的一個方麵,在幾韆年的曆史上起著作用,至今不衰。
在曆史上,我們的先人對人生還有一些細緻入微而又切中要害的感悟。我舉一個例子。多少年來,社會上流傳著兩句話:不如意事常八九,能與人言無二三。根據我們每一個人的親身體會,這兩句話是完全沒有錯的。在我們的生活中,在我們的社會交往中,盡管有不少令人愉快的如意的事情,但也不乏不愉快不如意的事情。年年如此,月月如此,天天如此。這個平凡的真理也不是最近纔發現的。宋代的偉大詞人辛稼軒就曾寫道:“肘後俄生柳,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這頗能道齣古今人人心中都會有的想法。我們老年人對此更應該加強警惕,因為不如意事有的是人招惹齣來的。老年人,由於生理的製約,手和腦都會不太靈光,招惹不如意事的機會會更多一些。我原來的原則是隨遇而安,近來我又提高瞭一步:知足常樂,能忍自安。境界顯然提高瞭一步。
寫到這裏,我想寫一個看來與我的主題無關而實極有關的問題:中西高級知識分子比較研究。所謂高級知識分子,無非是教授、研究員、著名的藝術傢——畫傢、音樂傢、歌唱傢、演員等等。這個題目,在過去似乎還沒有人研究過。我個人經過比較長期的思考,覺得其間當然有共性,都是知識分子嘛;但是區彆也極大。簡短地說,西方高級知識分子大多數是自瞭漢,就是隻管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裏的事情,有點像過去中國老農那一種“老婆、孩子、熱炕頭,外加二畝地、一頭牛”的樣子。隻要不發生戰爭,他們的工資沒有問題,可以安心治學,因此成果顯著地比我們多。他們也不像我們幾乎天天開會,天天在運動中。我們的高知繼承瞭中國自古以來知識分子(士)的傳統,傢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中國古代的皇帝們最恨知識分子這種毛病。他們希望士們都能夾起尾巴做人。知識分子偏不聽話,於是在中國曆史上,所謂“文字獄”這種玩意兒就特彆多。很多皇帝都搞文字獄。到瞭清朝,又加上瞭個民族問題。於是文字獄更特彆多。
最後,我還必須談一談服老與不服老的辯證關係。所謂服老,就是,一個老人必須承認客觀現實。自己老瞭,就要老實承認。過去能做到的事情,現在做不到瞭,就不要勉強去做。但是,如果完完全全讓老給嚇住,什麼事情都不做,這無異於坐而待斃,是極不可取的行為。人們的主觀能動性的能量是頗為可觀的。真正把主觀能動性發揮齣來,就能産生一種不服老的力量。正確處理服老與不服老的關係並不容易,兩者之間的關係有點恍兮惚兮,其中有物。但是,這個物是什麼,我卻說不清楚。領悟之妙,在於一心。普天下善男信女們會想齣辦法的。
我已經寫瞭不少,為什麼寫這樣多呢?因為我感覺到,我們的生活環境和生活條件,日益改善,將來老年人會越來越多。我現在把自己的一點經曆寫瞭齣來,供老人們參考。
韆言萬語,不過是一句話:我們老年人不要一下子躺在老字上,無所事事,我們的活動天地還是夠大的。
有道是:
走過獨木橋,
跳過火焰山。
豪情依然在,
含笑頌九三!
我的心是一麵鏡子(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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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也晚,沒有能看到20世紀的開始。但是,時至今日,再有7年,21世紀就來臨瞭。從我目前的身體和精神兩個方麵來看,我能看到兩個世紀的交接,是絲毫也沒有問題的。在這個意義上來講,我也可以說是與20世紀共始終瞭,因此我有資格寫“我與中國20世紀”。
對時勢的推移來說,每一個人的心都是一麵鏡子。我的心當然也不會例外。我自認為是一個頗為敏感的人,我這一麵心鏡,雖不敢說是縴毫必顯,然確實並不遲鈍。我相信,我的鏡子照齣瞭20世紀長達90年的真實情況,是完全可以依賴的。
我生在1911年辛亥革命那一年。我生下兩個月零4天以後,那一位“末代皇帝”,就從寶座上被請瞭下來。因此,我常常戲稱自己是“清朝遺少”。到瞭我能記事兒的時候,還有時候聽鄉民肅然起敬地談到北京的“朝廷”(農民口中的皇帝),仿佛他們仍然高居寶座之上。我不理解什麼是“朝廷”,他似乎是人,又似乎是神,反正是極有權威、極有力量的一種動物。
這就是我的心鏡中照齣的清代殘影。
我的傢鄉山東清平縣(現歸臨清市)是山東有名的貧睏地區。我們傢是一個破落的農戶。祖父母早亡,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祖父之愛我是一點也沒有嘗到過的。他們留下瞭3個兒子,我父親行大(在大排行中行七)。兩個叔父,最小的一個無父無母,送瞭人,改姓刁。剩下的兩個,上無怙恃,孤苦伶仃,寄人籬下,其睏難情景是難以言說的。恐怕哪一天也沒有吃飽過。餓得沒有辦法的時候,兄弟倆就到村南棗樹林子裏去,撿掉在地上的爛棗,聊以果腹。這一段曆史我並不清楚,因為兄弟倆誰也沒有對我講過。大概是因為太可怕,太悲慘,他們不願意再揭過去的傷疤,也不願意讓後一代留下讓人驚心動魄的迴憶。
但是,鄉下無論如何是待不下去瞭,待下去隻能成為餓殍。不知道怎麼一來,兄弟倆商量好,到外麵大城市裏去闖蕩一下,找一條活路。最近的大城市隻有山東首府濟南。兄弟倆到瞭那裏,兩個毛頭小夥子,兩個鄉巴佬,到瞭人煙稠密的大城市裏,舉目無親。他們碰到多少睏難,遇到多少波摺。這一段曆史我也並不清楚,大概是齣於同一個原因,他們誰也沒有對我講過。
後來,叔父在濟南立定瞭腳跟,至多也隻能像是石頭縫裏的一棵小草,艱難睏苦地掙紮著。於是兄弟倆商量,弟弟留在濟南掙錢,哥哥迴傢務農,希望有朝一日,混齣點名堂來,即使不能衣錦還鄉,也得讓人另眼相看,為父母和自己爭一口氣。
但是,務農要有田地,這是一個最簡單的常識。可我們傢所缺的正是田地這玩意兒。大概我祖父留下瞭幾畝地,父親就靠這個來維持生活。至於他怎樣侍弄這點地,又怎樣成的傢,這一段曆史對我來說又是一個謎。
我就是在這時候來到人間的。
天無絕人之路。正在此時或稍微前一點,叔父在濟南失瞭業,流落在關東。用身上僅存的一元錢買瞭湖北水災奬券,結果中瞭頭奬,據說得到瞭幾韆兩銀子。我們傢一夜之間成瞭暴發戶。父親買瞭60畝帶水井的地。為瞭耀武揚威起見,要蓋大房子。一時沒有磚,他便昭告全村:誰願意拆掉自己的房子,把磚賣給他,他肯齣幾十倍高的價錢。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彆人的房子拆掉,我們的房子蓋成。東、西、北房各5大間。大門朝南,極有氣派。兄弟倆這一口氣總算爭到瞭。
然而好景不長,我父親是鄉村中硃傢郭解一流的人物,仗“義”施財,忘乎所以。有時候到外村去趕集,他一時興起,全席棚裏喝酒吃飯的人,他都請瞭客。據說,沒過多久,60畝上好的良田被賣掉,新蓋的房子也把東房和北房拆掉,賣瞭磚瓦。這些磚瓦買進時似黃金,賣齣時似糞土。
一場春夢終成空。我們傢又成瞭破落戶。
在我能記事兒的時候,我們傢已經窮到瞭相當可觀的程度。一年大概隻能吃一兩次“白的”(指白麵),吃得最多的是紅高粱餅子,棒子麵餅子也成為珍品。我在春天和夏天,割瞭青草,或擗瞭高粱葉,背到二大爺傢裏,喂他的老黃牛。賴在那裏不走,等著吃上一頓棒子麵餅子,打一打牙祭。夏天和鞦天,對門的寜大嬸和寜大姑總帶我到外村的田地裏去拾麥子和豆子,把拾到的可憐兮兮的一把麥子或豆子交給母親。不知道積攢多少次,纔能勉強打齣點麥粒,磨成麵,吃上一頓“白的”。我當然覺得如吃龍肝鳳髓。但是,我從來不記得母親吃過一口。她隻是坐在那裏,瞅著我吃,眼裏好像有點潮濕。我當時哪裏能理解母親的心情呀!但是,我也隱隱約約地立下一個決心:有朝一日,將來長大瞭,也讓母親吃點“白的”。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還沒有等到我有能力讓母親吃“白的”,母親竟捨我而去,留下瞭我一個終生難補的心靈傷痕,抱恨終天!
我們傢,我父親一輩,大排行兄弟11個,有6個因為傢貧,下瞭關東。從此音訊杳然。留下的隻有5個,一個送瞭人,我上麵已經說過。這5個人中,隻有大大爺有一個兒子,不幸早亡,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我生下以後,就成瞭唯一的一個男孩子。在封建社會裏,這意味著什麼,大傢自然能理解。在濟南的叔父隻有一個女兒。於是兄弟倆一商量,要把我送到濟南。當時母親什麼心情,我太年幼,完全不能理解。很多年以後,我纔聽人告訴我說,母親曾說過:“要知道一去不迴頭的話,我拼瞭命也不放那孩子走!”這一句不是我親耳聽到的話,卻終生迴蕩在我耳邊。“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我終於離開瞭傢,當年我6歲。
一個人的一生難免稀奇古怪的。個人走的路有時候並不由自己來決定。假如我當年留在傢裏,走的路是一條貧農的路。生活可能很苦,但風險絕不會大。我今天的路怎樣呢?我廣開瞭眼界,認識瞭世界,認識瞭人生,獲得瞭虛名。我曾走過陽關大道,也曾走過獨木小橋;坎坎坷坷,又頗順順當當,一直走到瞭耄耋之年。如果當年讓我自己選擇道路的話,我究竟要選哪一條呢?概難言矣!
離開故鄉時,我的心鏡中留下的是一幅一個貧睏至極的、一時走瞭運、立刻又垮下來的農村傢庭的殘影。
到瞭濟南以後,我眼前換瞭一個世界。不用說彆的,單說見到濟南的山,就讓我又驚又喜。我原來以為山隻不過是一個個巨大無比的石頭柱子。
叔父當然非常關心我的教育,我是季傢唯一的傳宗接代的人。我上過大概一年的私塾,就進瞭新式的小學校,濟南一師附小。一切都比較順利。五四運動波及瞭山東。一師校長是新派人物,首先采用瞭白話文教科書。國文教科書 季羨林自述:我這一生(圖文版) 下載 mobi epub pdf txt 電子書 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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