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18
二十世紀美國傑齣的作傢,以詩人和夢想傢的氣質為“爵士時代”吟唱華麗挽歌。短短四十四年的人生,他的遭際幾經跌宕,在名利場中看盡世態炎涼。除瞭長篇代錶作之外,菲茨傑拉德的另一大成就是他的多達一百六十部的短篇小說,本書選錄的《返老還童》(直譯作《本傑明·巴頓奇事》)和《一顆像裏茨飯店那麼大的鑽石》是其中富有奇幻特色的代錶作,結構奇特,概念新穎,文字則如詩歌般行雲流水。二○○八年,好萊塢精心打造“大衛·芬奇(導演,代錶作《七宗罪》、《搏擊俱樂部》等)+埃裏剋·羅斯(編劇,代錶作《阿甘正傳》+布拉德·皮特+凱特·布蘭切特”的夢幻組閤,將《返老還童》搬上銀幕,使得這部小說再度煥發青春,躋身當代經典行列。
本書收錄瞭《返老還童》和《一顆像裏茨飯店那麼大的鑽石》兩部短篇小說的中英雙語文本,兩者均為菲茨傑拉德富有奇幻特色的代錶作,結構奇特,概念新穎,文字則如詩歌般行雲流水。尤其是《返老還童》,故事的框架極富想象力:本傑明·巴頓一齣生就是個八十歲老頭,以後每隔一年就小一歲,因此,他擁有與彆人完全不同的人生和悲歡離閤……這個故事跨越瞭從一戰到二十世紀的百年時光,巧妙地闡發瞭對於時代更迭、生老病死的深邃思考,同時又在文本中賦予瞭一絲令人迴味悠長的幽默感。
二○○八年,好萊塢精心打造“大衛·芬奇(導演,代錶作《七宗罪》、《搏擊俱樂部》等)+埃裏剋·羅斯(編劇,代錶作《阿甘正傳》+布拉德·皮特+凱特·布蘭切特”的夢幻組閤,將《返老還童》搬上銀幕,並且得到多項金球奬與奧斯卡奬的提名,使得這部小說再度煥發青春,躋身當代經典行列。
F.S.菲茨傑拉德,是二十世紀美國傑齣的作傢之一,以詩人和夢想傢的氣質為“爵士時代”吟唱華麗挽歌。短短四十四年的人生,他的遭際幾經跌宕,在名利場中看盡世態炎涼。二十世紀末,美國學術界在百年英語文學長河中選齣一百部優秀的小說,凝聚瞭菲茨傑拉德過人纔華的兩部長篇小說《瞭不起的蓋茨比》和《夜色溫柔》均榜上有名,前者更高居第二位。
它(《返老還童》)之所以打動我,是因為偉大的愛情故事總是以死亡的陰影來度量的,愛與死冷酷地糾纏在這個故事裏,我喜歡這種糾纏的方式。
——大衛·芬奇
如果沒有菲茨傑拉德,我們不會知道,在一個奢華的金錢世界裏感情何以如此存在。
——孫甘露
菲茨傑拉德善於把幻想疊加在城市化的、日常生活的場景之上,他把意象奇崛的描繪和比喻,融閤在爵士時代年輕人慣常使用的那種言不及義的時髦說話方式中,自創齣一種富於詭異詩意的文體。
——小白
菲茨傑拉德“奇事”
小白
F·司各特·菲茨傑拉德看不起電影,他認為電影不過是好萊塢的生意,或者是俄國空想傢販賣陳腐觀念的工具(Pasting It Together,1936)。電影讓文字臣服於影像,電影把作者的個人風格湮滅在它的協作生産方式裏,而且電影圈的生活混亂得像地獄——那個一度讓菲茨傑拉德心動的年輕女演員露易絲·莫蘭讓澤爾達變成一個瘋狂的怨婦,搞得他傢中雞犬不寜,這小妖婦就是後來《夜色溫柔》裏的“羅絲瑪麗”。
可好萊塢嚮來巴結他,在他生前巴結過三次,每次都用大量金錢,第一次讓他寫那個輕喜劇《口紅》,就預付他3500美元,交稿之後又付給他12500美元。電影業還喜歡拿他的小說改編劇本,光“蓋茨比”就有過三個版本。這一迴,以用影像搞怪著稱的大衛·芬奇又拿他的短篇小說《返老還童》(直譯作《本傑明·巴頓奇事》,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開刀,要打奧斯卡的擂颱。電影公司的宣傳品上說,他們此前無數次想改編這小說,都無從下手,這次差幸成功。
這部小說1922年 以1000美元的價格賣給Colliers雜誌,隨後被編入《爵士時代故事集》(Tales of the Jazz Age)。小說的構思根據作者自己的說法,來自馬剋·吐溫說的那句話,人生一大憾事是其始也至善,一日不如一日,至其終則壞無可壞。菲茨傑拉德欲以虛構之力逆“天命”而行,想象“唯獨有一人”(only one man),降生在正常的世界裏,卻沿著正常的軌跡倒過來走,以此批注馬剋·吐溫的奇想。他用幾個星期寫齣這個故事,後來他又發現薩繆爾·巴特勒(Samuel Butler)在《筆記》(note books)裏,也有過類似念頭。
小說貫穿其主人公——“本傑明·巴頓”的一生,隻是那一生正好倒過來:從“年代誤植式”(anachronism)地在醫院齣生,到初生嬰兒般無知無覺地“腦死亡”——故事最後,所有的味覺和視覺都從他頭腦漸漸消失(faded out altogether from his mind.)。《爵士時代故事集》裏涉及到的死亡事件,對它的當事人來說大都意味著達到一個“醒悟”的頂點,生命易逝、夢幻終滅,青春年華永不可追,但在這篇故事裏,因為巴頓的知覺消散,卻變得有些令人欣慰,往昔歲月中那些惱人的事,戰爭、婚後的忙碌,無休止的工作,寂寞地抽煙到深夜,這些記憶全都從心中消失,“就好像從未發生過”(as though they had never been. He did not remember)
一般人生活中的大事,敘述者從未省略,巴頓也求學,也結婚,也跳社交舞會,也參軍打仗,也加入傢族企業做生意。隻是他多半在不太恰當的年齡上做這些事。這既讓他在有些事上很吃虧(耶魯大學可不要這麼老的學生),也讓他在另一些事情上占便宜,舞會上的年輕姑娘總是樂意跟年紀大的男人跳舞,那可以讓自己對仰慕者保持誘惑力,讓事情始終處於或然狀態 。
故事的骨架可以做一部長篇小說,卻被壓縮成一個短篇。這涉及到錢,跟投入産齣比有關。因為在1920’年代,讀者喜歡在時髦雜誌上閱讀短篇故事。到20年代末,《星期六晚間郵報》甚至付4000美元一篇的稿酬,買他寫的這種故事(菲茨傑拉德在一封給海明威的信中如是說)。但他自己並不喜歡這體裁。1925年他給人寫信說:我從我寫的這堆垃圾(trash)上賺得越多,我就越懶得寫。這話當然可以理解成有理想有抱負,但也許它還有另一層意思(或潛意思),因為很有可能,他的許多短篇故事的的確確就是被丟棄的“trash”。他總是在構思一部長篇小說,而他的許多短篇故事——根據許多文本分析專傢的意見——正是那些構思的産物。它們也許是作者為頭腦中的某部長篇勾勒的梗概,也可能是那些未完成長篇的部分草稿,也許它們隻是運氣好,被作者從紙簍裏撿迴來。
本書選入的另一篇小說,《一顆像裏茨飯店那麼大的鑽石》(The Diamond as Big as the Ritz),1922年刊登於東岸的The Smart Set雜誌上。同樣也被編進《爵士時代故事集》。菲茨傑拉德說這故事的構思純粹齣於自娛(own amusement),他常常發現自己處在和小說主人公全然相同的心理狀態下——那種對奢華生活的渴望。而寫這小說,開始隻是想給自己畫餅充飢(the story began as an attempt to feed that craving on imaginary foods.)。
小說的主人公,約翰·T·昂格爾大概和作者一樣,齣生在中西部城鎮的小商人傢庭,傢族生意的收入能讓他們去讀富傢子弟的預科學校,但要用菲茨傑拉德的標準來算,昂格爾傢不能算有錢人,照他看來,要夠得上富人標準,首先那錢就得來路不正。蓋茨比是販私酒,《鑽石》這篇小說裏,華盛頓傢族發財是因為打鬆鼠誤撞上鑽石礦。這種錢來得又快又容易,那纔足供揮金如土,如此纔能有夢幻般的奢華。昂格爾傢做什麼生意,小說沒提到。不過多半也是跟本傑明· 巴頓傢一樣,做點五金批發。在菲茨傑拉德的財富符號學裏,五金業代錶較低級的錢。用昂格爾自己的話說起來,他如果能娶到“奧馬哈或者蘇城一個富裕的五金批發商的女兒”,他就該心滿意足。
昂格爾接受邀請去珀西·華盛頓傢過暑假,從日常的凡俗世界進入到童話世界中,昂格爾坐的是火車——這頭工業化的怪物。剛開始,他還以為自己落到一個豪奢的夢境裏,從床上去浴池不用走路,連愛情都不期而至。但不久就察覺危險。華盛頓傢對外人從來隻許進不許齣,因為鑽石礦的消息一旦泄露,事情就不可收拾。昂格爾一定會被殺死,就像那個五金批發商的女兒一樣。隻是因為偶然的運氣——逃跑的意大利人帶來攻擊機隊,把整個鑽石山炸毀,這纔讓他逃齣生天。
故事結束時的那句感慨令人想起蓋茨比: Everybody's youth is a dream, a form of chemical madness.(每個人的青春都是一場夢,一種化學的發瘋形式)。這短篇的確像是以蓋茨比為主人公的傑作的預演。其中既有青春期的憂傷,又不乏世故的尖刻嘲諷,菲茨傑拉德對金錢財富的矛盾態度在小說中微妙透露——描寫奢華場景的語句如此狂熱,分不清是在艷羨還是在滑稽嘲笑。相比起來,那些對詩人、園林設計師、建築師以及“拍電影的傢夥”的嘲弄要尖刻陰冷得多。相比起金錢本身,菲茨傑拉德對金錢的諂媚者看得更明白。
《爵士時代故事集》把這兩個短篇歸入“幻想故事”(fantasies)類下。我們或可藉用《返老還童》的直譯標題“本傑明·巴頓奇事”的說法,把菲茨傑拉德這種類型的故事定義為“奇事”(curious)小說。
據說菲茨傑拉德開頭給這本書取的名字是《雜耍集》(Sideshow),有學者對這題目作弗洛伊德式的分析,說這名字至少能說明三個問題。一是作者視這些故事為娛眾的小玩意,這當然說得不錯,它們本來就是刊登在大眾娛樂雜誌上的。菲茨傑拉德相當清楚他的讀者群在哪裏,1922年他寫給Perkins的信中說,買他書的人是那些把他當做神使(oracle)的“飛女郎和大學男生”(flapper and college kids)。
又說作者隻把這些故事當作“幕間雜耍”,顯然不當它們一迴事,在作者心目中,大戲自然是那些長篇小說。我們前文已提到過這問題。
第三點——學者說,既然叫雜耍,就得琳琅滿目花樣翻新。所以《爵士時代故事集》裏的短篇故事,既有文體形式前衛的短篇小說,又有比較通俗的情節故事,滑稽故事、帶有性暗示的鬧劇,還有情節離奇的幻想故事。
變形的、錯位的、超現實的虛構想象,一直是小說傢族的重要支派,可以上溯至現代小說開創期的巴洛剋小說時代。單就想象力而言,無論是年齡倒走的本傑明·巴頓,還是一顆像裏茨飯店那樣大的鑽石,都不能算特彆新奇。但菲茨傑拉德善於把幻想疊加在一種城市化的、日常生活的場景之上,他把意象奇崛的描繪和比喻,融閤在爵士時代年輕人慣常使用的那種言不及義的時髦說話方式中,獨傢自創齣一種富於詭異詩意的文體。慣寫年輕人迷亂城市生活的日本當代小說傢村上春樹奉他為小說宗師,或許最看重的正是這一點。
《返老還童》中的所有故事都發生在極其日常的場景中。隻是在少數地方,作者忍不住讓文字逸齣日常生活的流水帳,突然迸發齣一絲仙境般的光輝或者荒誕的色調。巴頓從耶魯大學注冊處沮喪離開時,整個學校的人都衝齣來圍觀;巴頓隨同其父去參加社交舞會當夜,那奇妙的月色和麥田,以及散發在夜空中的奇妙花香。但這些看似相當正常的場景卻建立在一個古怪的時間綫上。
巴頓齣生時是1860年,而他最後縮小成嬰兒,在床上漸漸失去知覺,根據小說的暗示,大約是在1930年——一個敏感的、稍稍偏左的文本分析者大概會抓住這個細節。這難道不像是暗示,或者象徵?“資本主義的黃金時代”?“爵士時代”的結束不正是在1929年10月,那場讓整個資本主義市場崩潰的危機?但小說實際上寫於1921年。而根據作者在故事開頭的說法,敘述者所處的“現在時”,實際上要更早一些,大約在1910年左右,因為1860年時巴頓齣生的方式,要超前他們的時代整整50年。
這打亂的時間綫絕不能歸罪於作者的數學成績(雖然那的確有證據)。這自相矛盾的、不可能的時間(處於1910年的敘述者何以得知1920年代巴頓在幼兒園的事?)更可能是故意為之的夢囈,在夢裏誰能算得清時間?
大衛·芬奇導演的新片《返老還童》,除相同的名字外,從菲茨傑拉德小說得到的東西並不比小說作者從馬剋吐溫那裏得到的更多。芬奇把這個關於“時間”的故事敷衍成長達166分鍾的電影,不得不構想齣更多的細節。一隻倒走的時鍾成為所發生的一切的原因(或至少是預兆)。黛西車禍後那段《羅拉快跑》式的關於偶然性的“研究”——巴頓坐在醫院走廊上,用畫外音和閃切鏡頭做假設的迴顧。影片還揣摩一個與眾不同的、年齡倒走的人的內心世界,他的孤獨——那種眼看周圍親朋好友漸漸老去的心境。這一切加上昏黃的懷舊的濾鏡,讓電影變得更加感傷,而不再像一個年輕人幻想中的世故嘲諷。
我們看完這電影,走齣電影院,討論片刻,或不討論,但我們還記得菲茨傑拉德自己的故事裏是怎樣說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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