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2024-11-17
小说讲述的是两个因事业受挫而隐居乡间的男女主人公,在偶然坠入爱河之后,开车去西西里岛旅途上的所见所闻,以及他们与一个难民小女孩的相遇。这并非仅仅是一个浪漫而迷人的爱情故事,小说在描写主人公生活的暗淡、困惑、彷徨和迷惘的同时,又巧妙地将个人的生存困境与欧洲难民的政治性生存问题交织在一起,将故事嵌入了一个更广阔的想象空间,从而在两个层面上,探讨了爱和善的意义问题。《遇见》篇幅不大,但结构紧凑,语言简洁,以其引人入胜的故事和丰富意涵而令人倾倒。
“21世纪年度*佳外国小说”评选委员会
《遇见》获“21世纪年度*佳外国小说奖”“邹韬奋年度外国小说奖”和“德国图书奖”。这部小说叙述了男主人公莱特短短几天中经历的三次不期而遇。莱特是个失意的出版商,卖掉了他的出版社和小书店,退隐山中。某个冬夜,女主人公帕尔姆敲响了他的房门。帕尔姆是个写作的帽子店老板,她的店也关张了。短暂交谈后,这对初识的男女踏上了一段充满悬念的旅程,两人凭感觉开着敞篷车一路向南,起初只打算去附近湖边看日出,但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意大利境内。那里有很多涌入欧洲的难民。抵达西西里岛后,他们遇见了一个难民女孩。由于莱特无意中表现出的善意,女孩一再接近他们,寻求他们的帮助,一路跟随他们。他们带着女孩踏上了返程之路。在从西西里岛返回欧洲大陆的渡轮上,由于语言和动作的误会,女孩从车上夺门而逃,消失在人海中,莱特也受了伤……
《遇见》是这样一部小说:它的主人公犹如某个大陆,正明日黄花般无可奈何地颓败;而百无聊赖中,他们又兀自遇见了来自另一个大陆的凄惶难民。面对后者,他们又当如何?这既是两个大陆的问题,也是这个世界面临的*大难题之一。作品以见微知著、一叶知秋般的洞察力和艺术感染力将这个难以回避的世界性难题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邹韬奋年度外国小说奖”评委会
时至今日,这个故事仍令他心碎,即便他不会这么说,只在这里除外。他会从哪里开始呢?也许是从他门前的脚步声,又也许从他内心的猜测,他拿不准,这究竟是脚步声,或只是他内心的又一次躁动?自从他不再需要将别人杂乱的文字修改成书以来,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所以,这会是脚步声吗?此时已过晚上九点,这边山谷里灯已暗去,可能还是他自身的原因吧?这时他会给自己点支烟;因为与他形影不离的金属打火机在弹开的瞬间,响声能盖过所有古怪的声音,也包括内心的躁动。嘴里叼着烟,莱特——就在这个地方,他会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从走廊的纸箱里拿出一瓶普利亚意大利南部的一个大区。红酒,倒数第二瓶。在这个钟点喝红酒是一种祥和的恶习,能将人带离这个世界以及世间的一切痛楚,哪怕在自家门前发生了什么也不必理会了。
是的,确实有脚步声,好像有人犹豫不决地走来走去。莱特又取来开瓶器,跪在起居室的地上,因为那儿有烟灰缸,也放着他傍晚时发现的一本书。其实跪着只是出于习惯,需要全力以赴的事也得用跪姿去完成。去年在自己的微型出版社里,他也把新书封面的样稿全都铺在地板上。自己的照片他满意的不多,其中一张拍的也是他嘴里叼烟跪在地上的样子,一个女人注视着他,但只照见了她的腿。照片上他身体的每一处都有明确的指向,手臂伸向地面,烟以同样角度低垂,眼睛凝视自己手的动作,拇指在一块生锈的铁牌上安着点什么。铁牌是他选中的封面主题,他在做最后的调整。在出版社运营的三十多年里,这是每本书出版前他的固定动作。去年秋天,他转让了莱特出版社及下属的微型书店,卖出了位于法兰克福一座老建筑中的底层公寓,用这些收入偿还了印刷厂的欠款,离开大城市,搬到坐落于山谷里的这套公寓。打开窗就能望见草地和山峰,虽然四月底草地上仍积着雪。搬到上魏萨山谷位于德国巴登-符登堡州。,是为了逃离苦笑着的世界:为此,他花完了每年出版两本书挣得的全部收入。
莱特把启瓶器的尖钩拧进酒瓶的木塞。照片镶了框,搁在厨房里,他始终无法下决心把它挂起来。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还在和朋友们喝酒;据说腿闯入了画面的女士不久后离开了他。照片是用相机自动功能拍的,可以说幸亏没拍好。他拔了一下木塞,露出的是亮闪闪的金属圈,没成功;他的注意力没在开瓶上,脑子里想的全是门前的脚步声。走廊里有人,其实那儿不适合停留,墙的颜色令人迷惑,他不清楚看见的究竟是颜色本身,或只是关于颜色的遐想留下的褪色印迹。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在那里徘徊。莱特掐了烟,把刚发现的那本书靠在球形烟缸上——谁会在这时候找他呢?他期待有人来吗?或许吧;又或许因为春天还迟迟未来。冬天不是他的季节,除去幼年,他已走过了六十四个冬天。御冬的葡萄酒是他开着自己的老式丰田车去普利亚旅行时留下的。当时正值八月,热浪滚滚,他敞开车窗当空调。靠在烟灰缸上的书很薄,不到五十页,一看就是作者自己印制的,但设计十分讨人喜欢,所以被他发现了。引起他注意的另一原因是书没有标题,封面上的女人名字或许就是标题——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听上去像是作者杜撰的。
他又拔了一次,木塞弹了出来,声音好似人的尖叫。莱特倒满一杯,原打算坐下,转念却又脱下鞋,拿起酒杯和那本书,再次走到过道,朝门口走去。门的另一边传来呼吸声,有人在低声清嗓子,像是马上要说点什么,或许已在心里默念,我一点儿都不想打扰您,只想和您说几句话。他深吸了口气,准备喝下晚上的第一口酒,心中暗想,假如一切念头能随之溶于美酒,世界在片刻间与舌尖交汇该多好。他喝下这口酒,期待的效果却没出现——他的世界里依然是门另一边传来的低声轻咳。只能用书来抵挡,哪怕是一本没有标题的书——这本书是他的一个意外收获,周日在附近餐厅用晚餐时,为了能独自待上一会儿,他走进一个别名壁炉阁的房间,那里有一面墙摆满了别人留下的书。其中大多是些被贪婪翻阅过的爱情小说,封面主题无一不在否定欲望对生命的肆意挥霍。在这些书之间,他撞见了这本小书,立即带回了家。他不想遇见任何人,最不想遇见瓦尔贝格公寓读书会里的人。瓦尔贝格是整座住宅区的名字,读书会的发起者曾远远冲他点头示意。
莱特走进厨房,取了些干酪和熟火腿,还有黄油和面包;他并非偏爱独自吃饭,只是不喜欢在别人的注视下吃饭。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与人交往,只会偶尔和前台的两位年轻女士聊聊天。前台是业主委员会起的名字,有住宾馆的感觉,设这个岗位的本意是希望在公寓管理员下班后能有人留心谁出入了住宅区。为了节省费用,业主委员会聘用了两位要求不高的女士在前台轮流值班。她俩和他一样,都来自被人遗忘的世界。一位是保加利亚人,叫玛丽娜;另一位是厄立特里亚人,叫阿斯特尔,她的名字是星辰的意思,她也确实灿若星辰。金发的保加利亚女人总是打扮得过于时尚,与她们的工作性质不相称,和她聊天时,他就谈论些她自以为在山谷里遇见的名人,而与阿斯特尔,他聊的话题是语言。阿斯特尔担心自己说外语时犯错,他就鼓励她,有语法错误没关系,但说话语气要轻柔,这比较符合她的气质。他的建议是轻柔地开口,过去他也经常给自己唯一的女员工提这个建议。如果她接到的不是出版商打来的电话,而是某位自以为写了世纪之书的作者,她可以在电话里用轻柔的语调立即浇灭他的种种幻想。克莱斯尼茨,他私下还这么叫她,在某种意义上是他最亲近的人,也没有比较亲近的了。
这时门前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有人捂着鼻子打喷嚏,一下,两下——在这样的气温里一点也不奇怪;克莱斯尼茨每年四月都感冒,年年如此,但伤风鼻塞并不妨碍她安慰那些虽才华出众,但书稿仍达不到出版要求的作者。直到最后一刻她仍真心相信,抑郁的人都可以通过写作来自赎,但他不给她留一线希望,径直把她领到马路拐角的意大利人那里: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莱特收拾完饭桌,重新点上一支烟,再次走向过道。当然也有许多人支持他继续做下去,在他们看来他还并不老,因为他们自己也在变老。唯有他敢于正视现实,因为事实上写书的人渐渐超过了读书的人。他把一只耳朵贴在门上,这一刻门内外的两人或许都屏住了呼吸,又或许幽灵消失了——很遗憾,他已很久没听过另一人的呼吸声了;他的世界此刻只剩下了那本刚发现的书。莱特把书和烟缸一起放到饭桌上,然后倒了一杯酒放到书旁,在过去他绝不会这么做。随即就有两滴普利亚红酒洒在了如此惹人喜爱的封面上,精致的浅棕色纸上除了阿里尔字体的文字外什么都没有。他试着去擦酒滴,但污渍却越擦越大,还书前他必须除去封面,假装书原本就没有封面。但它其实有封面,这个事实不会改变;所有发生过的事都是永恒的事实,早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在旅途中离开了他的女人让他明白了这一点;她也是永恒的事实,而且还有一个美丽的、并非杜撰的名字。
莱特掐了烟,这时门铃响了,铃声短促而坚定。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毛衣因为穿惯了就有点依赖,它是克莱斯尼茨在他上一个整生日时送的礼物。稍等,他喊道,顺势脱下毛衣,拿出一件胸前带兜的衬衣。这件衬衣他过去出席书展时经常穿,他当年的秋季活动小宣传册正好能插进兜里,他还会在外面套一件皮衣。皮衣和打火机一样,他一直保留着,如今就挂在衣帽间里。走向房门时,他顺手摸了摸皮衣的领子,他与这件衣服共同经历的事比晚上的不速之客多。接着,他按下了门把手——有些事情发生之前,人就已有了预感,飞行方向、一丝震动、地震前变得焦躁不安的动物都是预兆。门才开到一半,那尚未探明的一小部分世界就已显现出来:门垫前站着读书会的发起者,她穿着一条夏季连衣裙。
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吗?说完这句话后,莱特还及时补上了一句晚上好。他立即被她脚上也同样属于夏天的鞋子吸引住了,不禁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短袜。时间不早了,她说,如果我打扰到您,比如打断了您看电视,那我很抱歉。我也根本不想继续妨碍您,只想和您约个谈话时间,明天十一点在壁炉阁行吗?
女客人——即便严格意义上她还根本算不上客人——这时两只鞋已半踩在门垫上,确切说应是两只脚,因为她脚上其实只缠着几根薄荷色的细带子而已,是一双凉鞋。这双凉鞋的设计师根本没考虑健康因素,式样如蜻蜓般轻盈,令人兴奋。莱特过了许久才把目光从鞋上移开。我根本没有电视,他答道,所以您不会妨碍我看电视。至于明天的谈话,是关于什么主题呢?可能每个人都会这么问,最多措辞更为友善。这时候他才抬起目光,注视着门前这位女士,或者应该说,他在观察她:在他看来,此时此刻只有难以置信一词才能描述眼前的情形。眼前的这张脸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想象着它在过去曾多么明艳照人。蓝灰色的眼睛,随意绾起的浅黄色的头发,鼻梁挺直但鼻翼柔软,嘴唇苍白而饱满,因苍白而更显饱满;她比他年轻,但相差不太多。关于我们的读书会,她答道,我们还是白天再谈吧,明天可以吗?她拨开额前几缕散开的发丝,还把剩下的几根向后吹了吹,莱特又瞄了眼那双本属于夏天的凉鞋。拜托,什么时候起白天比晚上更适合聊读书的事儿了?这个反驳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不是说得不对,而是有点轻率,几乎是一个邀请。读书会发起人低声清着嗓子,似乎在权衡白天与夜晚的利弊,她不赞成地说,可有些内容最好在人清醒的时候谈。
亲爱的中国读者:
虽然我在本国小有名气,但在你们幅员如此辽阔的国度里我仍是一名无人知晓的作家。因此在我的写作生涯里,我的小说能被译成一种广为使用的语言,并在一个历史悠久、文学底蕴深厚的国度里出版,于我是尤为宝贵的经历——这令我感到欣喜和自豪。写作的过程让我获益良多,因此我也由衷地希望,读我的书能对你们的人生有所启迪。十五年来,我和妻子经常在我们位于意大利的住所举办写作研讨会,我们很期待能一同来到你们的国家,与读者们交流,或在口译员的帮助下在中国介绍我的叙事风格。
致以崇高的敬意和诚挚的问候
博多·基尔希霍夫
2017年11月5日
于法兰克福译者
前 言
一 遇见
《遇见》这部中篇小说叙述了男主人公莱特在短短几天中经历的三次不期而遇。
某个寻常的冬夜,女主人公帕尔姆意外敲响了莱特的房门,在短暂的交谈之后,这对初识的男女踏上了一段充满悬念的旅程,没有起因和计划,任凭感觉和际遇。两人开着敞篷车一路向南,起初只打算去近处的湖边看日出,但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意大利境内。意大利是德国人心仪的度假胜地,它的海岸线、历史和阳光可以满足人们对于自然、文化和温度的众多遐想,是开启一段浪漫爱情故事的理想舞台。
但故事没有止步于彼此人生经历的分享以及情感的试探与升级,而是在爱情主线外增添了时代元素。2015年以来,大批中东和非洲难民涌入欧洲,引发了欧洲前所未有的难民危机,意大利、希腊等南欧国家因其地理位置首当其冲,成为难民抵达欧洲的第一站,于是舞台的布景仿佛经过了调整,欧洲的精致和温情与灾区的水深火热联系到一起,从历经厄运逃至德国的阿斯特尔,到意大利沿途火车站上拥挤的人群,再到树丛里宿营的非洲家族,故事中难民无处不在,恰如真实的生活。
抵达西西里岛后,他们遇见了一个难民女孩。由于莱特无意中表现出的善意,女孩一再接近他们,寻求他们的帮助,并一路跟随他们。虽然莱特和帕尔姆意见不一,但他们还是带着女孩踏上了返程之路。在从西西里岛返回欧洲大陆的渡轮上,由于语言和动作的误会,女孩从车上夺门而逃,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与女孩一同消失的还有帕尔姆。为了找回女孩,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莱特在阻拦女孩过程中受伤的手。当莱特精疲力竭、孤立无援地躺在港口时,他遇见了逃难中的非洲男子泰勒。泰勒救了他,而莱特也带上泰勒一家开车前往德国。虽然在故事的结尾处莱特又偶遇帕尔姆,但帕尔姆不愿再回敞篷车,而是选择独自继续她的意大利之行。
二 边界
与帕尔姆和难民女孩的邂逅如两面镜子,让莱特照见了自我的边界。
莱特最初被帕尔姆吸引,是因为出版社倒闭后内心的浮躁,也因为帕尔姆不合时宜的夏装以及令人浮想联翩的面容引发了他对温暖的远方以及久违的爱恋的渴望。他与帕尔姆有一些共同点,他们都从大城市搬到了偏远的山区,都孤身一人,都读书,都嗜烟,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曾失去过。帕尔姆先是失去了丈夫,失去了狗,弄垮了帽子店,后又失去了女儿。莱特失去了沉迷拉丁语的父亲、从未出过远门的母亲、品质至上的出版社、挚友克莱斯尼茨、女友克里斯蒂娜以及他俩没能来到世上的孩子。人生宛如一边在失去,一边在寻找。帕尔姆无法接受女儿的不正常之死,写了一本关于女儿的书来寻找安慰,她敲响莱特的门,以为找寻到了缺失已久的理解与抚慰;而随着一路上严寒的渐渐退去,莱特的回忆被唤醒,来自遥远年代的亲情与爱情不断在他眼前浮现。
在不断延长的旅途中,两人的契合点逐渐隐去,相互靠近的尝试很快触碰到了各自的边界。帕尔姆发现,莱特对她的书并不感兴趣,认为亮点不多,也不符合他的出版品味,他注意到这本书,不是因为它有点什么,而是因为它少点什么,他想给它加个标题;她也发现,打动他的并不是她的故事,对于她渴求的慰藉他也缺乏足够的悟性和耐心。而莱特注意到,熟悉的路线和熟悉的温度并不能让往日重现,不用迟疑的爱与被爱与司空见惯的日常一样需要慢慢习得,不可操之过急。两人虽然同处狭小的空间,但帕尔姆感受到的是一再缺位的理解与难以逾越的距离,莱特感受到的却是不断压抑的欲望与反复搁浅的幻想。
面对难民,莱特最初也展现出了他的善意。小说中多次影射了欧洲人对难民的态度:保加利亚女人对阿斯特尔逃难厄运的猎奇以及肆无忌惮的描述、德国房车主对偷狗粮的非洲人的敌意和轻侮、意大利店主对难民女孩的辱骂和排斥。莱特和他们不一样,他是知识分子,是非分明、敢爱敢恨,有正义感、同情心和基本的人文关怀,会自觉屏蔽显性的排外想法和行为,所以他会阻止保加利亚女人的讲述,会在非洲人与房车主之间调停,会挺身而出保护难民女孩不受店主的欺侮并愿意给她提供物质上的帮助。
但顺水人情易做,舍己为人难求。他对难民女孩虽然态度友善,乐于相助,但内心始终有一条隐性的界线。他的心中充满怀疑,怀疑女孩的年龄,怀疑她的意图,怀疑她的行为,更重要的是,他认为不打扰到自己的生活是给女孩提供帮助的前提。这是一条用规则和法律内化了的理性界线,可以为适可而止的善行提供合理化的解释。正如他认为房车主维护自己的利益无可厚非一样,他也不愿女孩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更不想因为带上女孩引来生活中的麻烦。“是否合理合法”是他丈量自己每个援助之举的尺度,例如女孩的项链值多少钱,给女孩提供住所是否合法,带女孩回德国是否会惹祸上身。
他与帕尔姆和难民女孩之间看似是两条不同的界线,其实却是同一界线的不同展现,而他与两人的互动也并非相互平行,而是交错共振。女孩的存在给了他和帕尔姆对于三口之家的向往,而女孩的离去也使他最终失去了帕尔姆。
三 越界
无论是与帕尔姆的爱情试探,与难民女孩的碰撞,还是最后与非洲男子的互助,其中都包含了莱特跨越自我边界的尝试。
这一尝试在女孩身上显然是失败的。国界、语言、相貌、举止,这些一目了然的差异如同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陌生就是陌生,而异样是双重的陌生。他的善意实为无心之举,他的帮助也只是浅尝辄止,他始终徘徊在应有道义与自我保护之间,一边想展现人性关怀,一边又想设法摆脱。他无法像帕尔姆那样真心实意地接纳她,自然而然地照顾她,为她提供所需的一切,没有一丝刻意,也不让她感到距离。女孩也十分清楚自己被他视为他者,狐疑的眼神、没有温度的表情、格外的小心翼翼或英语的询问,都是在说你和我们不一样,隐性、内化、缓和的界线其实与显性、张扬、激烈的界线一样难以消解。女孩自始至终用沉默来表达抗拒,用身体语言来自卫,用保持距离来回应不经意间就感受到的隔阂。
在帕尔姆身上,这一尝试也没能取得突破。他与帕尔姆虽有着同样的肤色,说着同样的语言,有过类似的经历,怀着相似的心境,但两人之间并不会因此就自动消解了界线。莱特本不是一个擅长付出的人,与前女友克里斯蒂娜最后分道扬镳是因为他恪守自我的边界毫不退让,认为孩子无法安置于他和克里斯蒂娜的生活中,并因此放弃了尚未出生的孩子以及共同生活的希望。对待帕尔姆他也延续了这一自我至上的思维方式,一边想靠近,一边又无法体察对方的真正需要。正如他与克里斯蒂娜的交往在触碰到自我的边界后就再也无法前行,他与帕尔姆亦是如此,即便两人突破了内心的戒备和身体的界线,也并不意味着心心相印,直到最后在火车站广场上失散的两人再次相遇,莱特也没能放下自我坦诚相对,他仍在迟疑,仍在游移。自我至上的思维方式使他难以打开自我的藩篱,真心接纳他人,也使他禁锢在自我的牢笼里,得不到满足。
遇见非洲男子让莱特真正认清了自己的失败。当莱特无可奈何地躺在海边等待死亡来临时,他终于明白了坚守边界而最终推开的是什么,他无比怀念帕尔姆曾给予他温暖和抚慰的那只手,无比怀念女孩曾带给他的家的感觉。当泰勒帮他救治伤口时,他意识到,他与难民之间原本一目了然的强弱关系会顷刻间颠倒,保护者与被保护者、帮助者与被帮助者的关系会在转瞬之间发生置换。而且在泰勒的身上,他看见了自己在恋情中缺乏的勇气、担当与付出,从泰勒与妻子的互动中他感悟到了水乳交融的深情、理解和默契。虽然他最终与难民女孩失之交臂,也没能留住心灰意冷的帕尔姆,但他与泰勒一家真诚互助的结局恍若隧道尽头的一线曙光,莱特的自我边界在游移,在松动,在模糊。
四
自我总是在与他者的交互关系中变得明晰。莱特的三次遇见是他经由他者而重新认识并调整自我的历程。与他人结缘仅有需求和意愿是不够的,坚守或是消解自我的边界,起点不同也会走向截然不同的终点。
所以,珍惜每一次遇见。
王钟欣
2017年岁末,慕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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