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山泉诗话校笺/中国古典文学理论批评专*选辑》关注时局，缅怀故旧，于重点绍介广东艺文之余，笔端不时流露海外经历与情怀，往往被看作香港的**部诗话，见证并彰显了多边文化交流的成就。同时，寓崇尚性灵诗学、“诗界革命”于诗学闲谈中，论诗尊重个性特征，不染门户之见，在中国近代文学批评视域下，常作为“资产阶级维新派”的重要文学批评成果之一。

本书以《古今文艺丛书》本为底本，以《华字日报》本为主要参校本，另校以相关总集、别集、选本等等材料。又以《华字日报》中署“在山泉诗话”而未被《古今文艺丛书》本收入者，加上陈步墀《十万金铃馆词》卷首署载“在山泉诗话”一条，凡八则，都为《补遗》，殿于卷末。又收录《中社杂志》一九二六年第二期的《翦淞阁诗话》十九则，便于读者参阅。笺注尽力搜录诗话中提到的相关文学作品，以求总体呈现一时一地诗学概貌和诗学渊源；另于编末按音序胪列全书人名、书名索引，以及主要参考引用文献。

作者简介

潘飞声，“南社四剑”之一。著有《说剑堂著书十四种》、《饮琼浆馆词》、《饮琼浆室骈文钞》等。

谢永芳教授：湖北天门人，1969年12月生。南京大学文学博士。华中师范大学兼职硕导。主要从事词学研究。国家“985规划”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基地子项目主要参与者，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重大项目《全清词》主要编纂者。近五年来，在上海古籍等出版社出版《广东近世词坛研究》等7部学术著作；在《文艺研究》、《文献》等刊物上发表论文近60篇。

整理說明
在山泉詩話序
卷一
引首
珠江詩
陶榘林
居氏兩奇士
居梅生
飛燕玉印
宋紹濂
黎二樵
居氏從姊妹
黄小松
黃公度
沈孝耕
翁公子
邱菽園
唐中丞
林浣香
石黑忠惪
井上哲
仙洞綺語
海東詩派
永井久
沈孝耕
尹仰衡
符子琴
歸省贈言
梅影詩
邱菽園
梅窩先生
蕭蘋溪
趙石臣
何一山
樂郭兩家艷體詩
寥夢生
鮑覺生
陳子升
何皇圖
袁曾論佛
黎美周
黄梨洲
黄先生
王曉滄
泉州女史
潘瑤卿夫人
盛雲笙
李柳堂
珠海夜游圖
招子庸
林香溪
李芷汀
李芷汀又
萬劍盟
袁太常
袁爽秋
公度遺詩
公度遺詩又
陳先生
卷二
卷三
卷四
补遗
外一种
参考引用文献举要
人名音序索引
书名音序索引

精彩书摘

韻香〔一〕

無錫尼韻香善畫蘭，字仿內景經，縞紵徧於四方。後以所託非人，天年竟閼，殘縑遺扇，散在人間，三十年來，江湖猶有能道之者。余舊藏所畫芍藥一幀，為人索去。昔汪容甫過馬守貞故居，憶其所畫叢蘭修竹，為文以弔之。〔二〕韻香流落相同，而齎恨猶苦。南海桂星垣觀察（文耀）曾賦《國香慢》詞一闋云〔三〕：“一匊湘魂，記花宮未鎖，偷降瑤仙。蘭香是誰付與，帶向生前。更有芳心玉斲，愁滋味、省識春先。無端强孤冷，鑄影龕鐙，炙夢罏煙。幾番搖落恨，把荷衣蕙帶，繭緒相纏。東風欲語，當日自寫嬋娟。花夢漸隨春散，任人間、碎拾芳鈿。為伊祝來世，莫種靈根，再近情天。”

〔一〕原刊於日報本丙午年四月二十三日（一九〇六年五月十六日），題作“韻香”，此處據補。

〔二〕《汪容甫文箋》卷上《經舊苑弔馬守真文（幷序）》，序云：“歲在單閼，客居江寧城南。出入經迴光寺，其左有廢圃焉。寒流清泚，秋菘滿田。室廬皆盡，惟古柏半生。風煙掩抑，怪石數峰，支離草際，明南苑妓馬守真故居也。”文曰：“秦淮水逝，跡往名留。其色藝風情，故老遺聞，多能道者。余嘗覽其畫蹟，叢蘭修竹，文弱不勝，秀氣靈襟，紛披楮墨之外。未嘗不愛賞其才，悵吾生之不及見也。夫託身樂籍，少長風塵。人生實難，豈可責之以死。婉孌倚門之笑，綢繆鼓瑟之娛，諒非得已！在昔婕妤悼傷，文姬悲憤。矧茲薄命，抑又下焉。嗟夫！天生此才，在于女子。百年千里，猶不可期。奈何鍾美如斯，而摧辱之至于斯極哉！余單家孤子，寸田尺宅，無以治生。老弱之命，懸于十指。一從操翰，數更府主。俯仰異趣，哀樂由人。如黃祖之腹中，在本初之弦上。靜言身世，與斯人其何異？祇以榮期二樂，幸而為男，差無床簀之辱耳。江上之歌，憐以同病。秋風鳴鳥，聞者生哀。事有傷心，不嫌非偶。乃為辭曰：嗟佳人之信嫮兮，挺妍姿之綽約。羌既被此冶容兮，又工顰與善謔。攘皓腕以抒思兮，乍含豪以綿邈。寄幽怨于子墨兮，想蕙心之盤薄。惟女生而從人兮，固各安乎室家。何斯人之高秀兮，乃蕩墮于女閭。奉君子之光儀兮，誓偕老以沒身。何坐席之未溫兮，又改服而事人。顧七尺其不自由兮，倏風蕩而波淪。紛啼笑其感人兮，孰知其不出于余心。哆樂舞之婆娑兮，固非微軀之可任。哀吾生之鄙賤兮，又何矜乎才藝也。予奪其不可馮兮，吾又安知夫天意也。人固有不偶兮，將異世同其狼籍。遇秋氣之惻愴兮，撫靈踪而太息。諒時命其不可為兮，獨申哀而竟夕。”

〔三〕《席月山房詞鈔》詞題作“書韻香畫蘭”，有題注云：“無錫尼韻香善畫蘭，工鍾、王小楷，縞紵徧於四方。後以所託非人，天年竟閼，令其殘縑遺扇，留在人間，十數年來，江湖猶有能道之者。昔汪容甫過馬守貞故居，憶其所畫叢蘭、修竹，為文以弔之。韻香流落相同，而齎恨猶苦。為填此調，以作楚些之招云爾。”案：相關資料可擇錄以附讀。如《矩園餘墨·清錫山女道人蘭花卷跋》：“清微道人韻事，傳之夙矣，不待贅論。余家舊藏其《空山聽雨圖》，題詠如林，先祖南雪公所最愛賞，後輾轉歸徐積餘（乃昌），余與議贖未諧。積餘去世，藏物星散，不知所在，恒耿耿於懷。今余藏物及身亦不能保，故已付之過眼煙雲矣。此卷為原覺所藏，風姿婀娜，正是韻香本色。玄機素然，去人不遠，竹樓不知何姓，此送其宦粵，與粵正有一段因緣也。”又，《清詞玉屑》卷八：“世傳梁溪女冠王韻香，有《采桑子》詞自書便面云：‘一犁雨足清溪漲，幾處蛙聲。幾樹蟬聲。菡萏風吹暑氣清。石床臥覺松濤靜，懶譜棊經。試補茶經。月影今宵分外明。’其詞固不為工，且吳人言韻香有捉刀者，屢挾以求貸，最後復索金釧去，其徒群訕之，憤而自經。則此詞亦恐非廬山真面矣。然當時名士鉅公，幾無不知韻香者。某協揆引疾歸，欲詣之，畏人言而止。楊伯夔題其《空山聽雨圖》《臺城路》詞有云：‘燈涼爾許。待蒲火青時，覺花微語。莫賦秋聲，一籬慘綠是愁處。’言外已著微詞。管孝逸（繩萊）所題《齊天樂》有云：‘香塵無數。算老卻雲心，斷除花緒。尚有殘愁，一聲聲到幾時住。’則唱破癡迷，中有禪理。原圖為奚鐵生繪，為人攜去，其後許玉年復補摹之。故題詞者非一時也。許圖今為南陵徐氏所藏。卷中有韻香自題二律，字仿黃庭，頗娟秀。曩須社詞集，楊雲薖京卿以是圖命題，頗多佳作。余尤愛陳蒼虬‘情天劫餘未老，便點衣花雨何妨’之句，為能脫去前人畦畛。偶見郭頻伽有贈韻香《女冠子》云：‘清宵更永。微月度雲無影。踏蒼苔。試問三生事，誰脩雙笑來。房深香似霧，人澹韻如梅。記取闌干外，玉簪開。’寥寥著筆，而傳情綿邈，亦可諷也。韻香自號清微道人，別有《秋深祥蕙圖》，自記云：‘春蕙開後，移置井畔牆根，九月重開，為之寫照。’其詞句有云：‘倦吟清露，瑤臺句訝，彷彿飛瓊潛立。是天許、湘皋佩解，慰誰岑寂。’圖由自畫，蓋夙精畫法。余嘗見其摹馬湘蘭墨蘭長卷，題以《菩薩蠻》云：‘鐙脣颭雨秋魂醒。畫窗瘦了嬋娟影。將淚寄瀟湘。盈盈罷佛妝。綢繆紅押尾。莫誤青溪字。一葉一花扶。瑤田蝶到無。’自謂頗蘊藉也。韻香有妹名定寶，時推絕色，豪家求之不得，後莫知所終。”

鄭板橋〔一〕

鄭板橋，揚州人，却不喜揚州。觀其《揚州》詩云：“千家養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種田。”“繁華一刻人偏戀，嗚咽千年水不流。”“盡把黃金通顯要，惟餘白眼到清貧。”〔二〕則揚州風俗之壞可見矣。又《平山宴集詩》〔三〕：“買盡烟花消盡恨，風流無奈是揚州。”又《廣陵曲》收句：“長夜歡娛日出眠，揚州自古無清晝。”

〔一〕原刊於日報本丙午年四月二十三日（一九〇六年五月十六日），題作“鄭板橋”，此處據補。

〔二〕《板橋集·詩鈔》卷一《揚州》凡四首，此處分別節錄自其中第一、三、四首。

〔三〕《板橋集·詩鈔》卷一《平山宴集詩》凡四首，有題注：“為進士王元蘅作”。此處節錄自其中第一首。

前言/序言

《在山泉诗话校笺》前言

潘飛聲（一八五八－一九三四），字公歡，一字贊思，又字老劍，號蘭史，一號劍士，又號獨立山人，別署老蘭等等。廣東番禺人。早年從葉衍蘭學詩詞。光緒十三年（一八八七）赴德國講學，十六年七月歸國。二十年冬，應聘為《香港華字日報》主筆，三十二年夏返回廣州。入南社，與傅君劍、高鈍劍、俞劍華並稱“南社四劍”（錢仲聯《南社吟壇點將錄》點為“南山酒店地囚星旱地忽律朱貴”）。著有《說劍堂著書十四種》（含《老劍文稿》、《西海紀行卷》、《天外歸槎錄》、《游薩克遜日記》、《香海集》、《游樵漫草》、《悼亡百韻》、《論粵東詞絕句》、《柏林竹枝詞》、《海上秋吟》、《海山詞》、《花語詞》、《珠江低唱》、《長相思詞》）及《飲瓊漿館詞》、《羅浮紀游》、《飲瓊漿室駢文鈔》、《在山泉詩話》、《粵詞雅》等，輯有《粵東詞鈔三編》。

《在山泉詩話》主要創作發表於潘飛聲寓港期間的一九〇五至一九〇六年，藉助《華字日報》主筆的身份，連載於該報一年有餘，後經修訂整合為四卷，收入何藻輯《古今文藝叢書》。該詩話關注時局，緬懷故舊，於重點紹介廣東藝文之餘，筆端不時流露海外經歷與情懷，往往被看作香港的第一部詩話，見證並彰顯了多邊文化交流的成就。同時，寓崇尚性靈詩學、“詩界革命”於詩學閒談中，論詩尊重個性特徵，不染門戶之見，在中國近代文學批評視域下，常常作為“資產階級維新派”的重要文學批評成果之一，被專門提出來討論。不過，也因為確實存在藝術觀點上相當缺乏個性的缺憾，又不無遺憾地代表了彼時很多類似著作的一種常態呈現。

有關《在山泉詩話》的成書經過、撰寫背景、基本內容及其詩學貢獻等等，近來已有學者撰文進行過較為詳盡的討論，并釐清了學界此前的若干模糊看法。有必要指出的是，從多方面的情況綜合來看，“在山泉詩話”幾乎可以在符號意義上等同於“潘飛聲詩話”，這就使得該詩話的輯編整理，在相關資料的取捨校錄方面，需要首先做一番考量說明。

其一，“綠水園詩話”，已知凡八則，散見於潘飛聲參與編定過的四種詩集。其中，光緒二十一年刊本賴學海《虛舟詩草》、光緒二十六年刊本符翕《蔬筍廬詩略》和潘飛聲評點本汪後來《鹿岡詩集》各載一則，後來都收入《古今文藝叢書》本《在山泉詩話》（前兩則亦載《華字日報》）。另外的五則，分載於光緒二十年刊本潘儀增輯、潘飛聲整理《番禺潘氏詩略》中潘仕揚、潘桂、潘延俊、潘寶鍠、潘儀燊名下。這種情況，與早前廣東“聞人”伍崇曜附《茶村詩話》於所輯《楚庭耆舊遺詩》相似，甚至可以被認為是一種詩論寫作風習。

上文提到的後五則“綠水園詩話”，都沒有收入《在山泉詩話》。不過，檢讀資料發現，潘飛聲後來也還是在“翦淞閣隨筆”中提到過潘寶鍠，見於汪兆鏞《嶺南畫徵略》卷三所引：

潘寶鍠，字椒堂，師徵子。光緒二年進士，翰林院編修。主粵秀、禺山兩書院講席。墨梅師湯貞愍公，有自題畫牡丹云：“七年孤負看花期，慘綠年華換鬢絲。回首清平天上曲，白頭供奉怕衰遲。”

更為值得留意的是，黃任恆《番禺河南小志》卷三曾引用過“綠水園詩話”：

潘飛聲《綠水園詩話》曰：“魚雷局設於珠江南岸，大府特舉符子琴來襄局事。丙戌春，海氛已平，大集文士醼飲於約雲樓。嗣是，楊氏鶴洲草堂﹑伍氏鏡香館及余家梧桐庭院﹑海幢寺蓮公禪房時時作書畫高會，而約雲樓題句最多。”

其內容完全被載於《華字日報》乙巳年二月初八日的“符子琴”條（收入《古今文藝叢書》本《在山泉詩話》卷一）所覆蓋。而且，《番禺河南小志》卷首《引用書目》同收“潘飛聲《綠水園詩話》”與“潘飛聲《在山泉詩話》”，視二者為兩書。黃任恆應該是將《綠水園詩話》當作成書來看待的，似乎還見過此書。黃氏這樣並列著錄，是否也只是依據前述散見資料，以及“綠水園詩話”是否尚有散落於他處而未被發現者，均未可確知。

有鑒於此，本書對“綠水園詩話”不予署名輯錄，僅附錄未收入《在山泉詩話》的五則如下，以備參考：

……

在吟於中華以外天的晚近詞人中，潘飛聲是一個較為突出的代表。他講學德國期間所作詞結集為《海山詞》，據陶森甲序尾署“光緒十四年冬十有二月，甯鄉陶森甲榘林序於德意志拍爾陵使署之西樓”以及張德彝序尾署“戊子冬月，張德彝拜識於柏林行館”，可知當爲第一部在域外編成的中國詞集。《海山詞》對於集中考察晚近詞人域外詞學活動中的創作互動，尤其是在非屬於漢文化圈的詞學活動發生地的晚近詞人的創作互動詳情，具有典型意義。同樣的情形，潘飛聲詩作如：“江東名滿綺羅叢，多謝離尊慰轉蓬。今日得歸偏戀別，三年回首惜匆匆。”“同住銀河水一灣，塵心未盡又東還。相思預祝寥空月，夜夜分愁照海山。”雖曾由日人譯為西文，史無前例地登載於德國報刊，但其生前手定詩集，《在山泉詩話》中所載與日人唱和之作一首未收。即便如此，從研究的角度而言，如石黑忠德和潘飛聲的交往，只能藉詩話聊見一斑；詩文未有編集的北條直，詩話所錄亦可謂吉光片羽，《在山泉詩話》在這方面的價值也是顯而易見的。

其實，本書中作為《在山泉詩話》主要參校資料的《華字日報》，還登載了與潘飛聲有過交往的其他日本作家的文學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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