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15
托馬斯·伯恩哈德(Thomas Bernhard,1931—1989),奧地利作傢,獨來獨往憤世嫉俗的怪纔,在德語現當代文學中占有重要地位。曾獲畢希納奬等多項文學奬。青少年時代的坎坷不幸、法西斯教育的摧殘、痛苦的磨難在貝恩哈德的心靈上留下瞭不可磨滅的印記。死亡、疾病、墮落與瘋狂構成瞭他創作的主題。作品有詩集《在人間和地獄》(1957)、《在月亮的鐵蹄下》(1958),小說《寒凍》(1963)、《精神錯亂》(1967)、《石灰窯》(1970)、《毀滅》(1986),戲劇《無知的人與瘋狂的人》(1972)、《習慣勢力》(1974)和《英雄廣場》(1988)等。
在薩爾茨堡州,每年都有兩韆人試圖終結自己的生命,其中十分之一Z終死亡。在與匈牙利和瑞典同為自殺率Z高地區的奧地利,薩爾茨堡因此保持著奧地利的全國紀錄。
——1975年5月6日《薩爾茨堡新聞報》
格林剋蘭茨
這座城市裏居住著兩類人,唯利是圖者和他們的犧牲品。中小學生和大學生若想在這兒生存,隻能采取一種痛苦的、往往極為險惡乃至緻命的方式。這一方式阻礙著每一種生靈,使其日益迷惘並陷於毀滅的境地。一方麵,極端的天氣條件不斷傷害著這裏的居民,消磨其精力,隨時會引發疾病。另一方麵,在這樣的天氣情況下,薩爾茨堡的建築對人的狀態也産生著日益惡劣的影響。無論這些可憐人是否已意識到,但從醫學角度看,前阿爾卑斯山地區的氣候是絕對有害的,它壓抑著大腦、身體以及完全受製於自然環境的天性。這樣的氣候以驚人而放肆的方式一再造就齣令人睏惑、令人疲憊、令人病態、令人羞恥、天生卑鄙的居民,一再造就齣這樣一些薩爾茨堡人,他們或土生土長或遷居而來,與三十年前生活在這座城市中的我一樣,居住在被中小學生和大學生因與生俱來的喜愛而愛過,但也因種種經曆而憎惡過的冰冷潮濕的圍牆之中,放任自己狹隘的頑固、荒唐和愚蠢,從事著殘酷的工作,陷入憂鬱,最終成為所有可信或不可信的醫生及殯葬公司取之不竭的收入來源。這位在這座城市裏順從其監護人的願望,但卻違背自身意誌成長起來的人,由於甘願為瞭這座城市付齣情感和理智,一方麵從幼年起就受製於世人對這座城市的名譽的公開監督,如同被鎖進瞭一颱既生産金錢又反對金錢的有違常理的美化及謊言機器,而另一方麵,他在童年及青少年時期資金匱乏、孤立無援,無人蔭護,仿佛被關入瞭一座彌漫著不安和恐懼的城堡。
這個注定要生活在這座城市,要在這裏形成自己的性格和思想的人,他以既非過於粗俗,亦非過於輕率的方式敘述瞭自己關於這座城市以及城中生存環境的迴憶。這些迴憶更多是悲傷的,對他最初和早期的發展更多産生瞭極其災難性的影響。這些可怕的迴憶對他的一生也越來越具有決定性意義。但他擁有的唯有這樣的迴憶。除卻誹謗、謊言和虛僞,他在撰寫這段迴憶時不得不對自己說,在他一生中,特彆是在他在這座城市裏生存和受訓的童年及青少年時期,在那段為期二十年的絕望期和成熟期,他的精神和情感受到瞭嚴重傷害和虐待。這座浸潤其天性並主宰其理智的城市,不斷直接或間接地懲罰和處置他未曾犯下的過失和罪行,打擊著他的各種敏感和善感,而對他的創造性沒有任何促進。這一求學階段無疑是他經曆過的最恐怖的時期。其間,他不得不為他的餘生付齣瞭巨大代價,或許也是最昂貴的代價。這裏記錄的是他這一求學時期以及他在此期間的感受。這座城市配不上他從祖先那裏繼承來的預先存在的喜歡和愛心。迄今為止,在任何時期和任何情況下,它都在拒絕和排斥他,並對毫不設防的他進行攻擊。假如我沒能在那一瞬間,在令人神經緊張、極有可能造成精神傷害、性命攸關的時刻告彆這座城市,告彆這座始終在傷害、蠱惑並最終摧毀具有創造性的人的城市,這座由於我的父母而同時成為我的母親之城和父親之城的城市,我就會與生活在這裏的許多富有創造性的人一樣,與我的許多親朋好友一樣,親身驗證這座城市獨有的考驗。我也會和許多身處其間的人一樣突然結束自己的性命,又或許會在它的圍牆中,在那令人窒息的、令人完全窒息和泯滅人性的氛圍中慢慢地、痛苦地走嚮毀滅,如同許多身處其間的人慢慢地、痛苦地走嚮毀滅一樣。
(著名的)自然風光和(著名的)建築形成瞭我的母親之城和父親之城獨有的特色和絕對的特徵,我常常能夠看齣這一點,也喜歡這一點。但是在這裏的自然風光和建築中生存著年復一年盲目增多的低能居民,他們、他們無恥的法律以及他們對其法律更為無恥的詮釋總是將我對這一自然(風景)奇觀和建築藝術的認知和熱愛消滅在最初的萌芽狀態之中。我個人的生存方式總是無力抗衡這個城市獨有的小市民邏輯。這裏的一切都與創造性相悖,而且也日益強烈地主張著其對立麵。虛僞是它的基礎,思想匱乏是它最大的嗜好。想象力一旦顯現,頃刻即被消滅。薩爾茨堡是一個陰險的門麵,世界不斷地在它上麵描繪著自己的謊言。門麵之後,富有創造性的事物(或人)必然枯萎、衰敗和滅亡。我的故鄉實際上是一個不治之癥,它的居民在這一疾病中誕生並感染上這一疾病。如若不能在關鍵時刻逃離,他們就會在所有這些恐怖情況下不是直接或間接地、或早或晚地突然自盡,就是在這塊從根本上泯滅人性的,融匯著建築風格、大主教、愚昧、納粹和天主教氣息的死亡之地直接或間接地、緩慢而痛苦地走嚮毀滅。對於瞭解它及其居民的人而言,這座城市盡管外錶光鮮,但外錶之下卻是一座埋葬瞭一切想象和期許、真正陰森恐怖的墳墓。這座城市無處不在展現著美麗和輝煌,而且由於所謂的戲劇節,它也長年享有全部高雅藝術的美譽。中小學生和大學生試圖在這裏如魚得水,尋覓公正,可是不久他們就會發現,這裏隻是一個冷冰冰的、充斥著疾病和卑鄙的死亡博物館,這裏存在著一切可以想象和不可想象的阻力,它們肆無忌憚地摧毀、深入骨髓地侵害他們的精力、智慧和稟賦。很快地,這座城市對他來說不再意味著美麗的自然風光和獨特的建築藝術,而無異於一座由無恥卑鄙之徒組閤成的無法穿越的叢林。當他步行在城中的鬍同時,他不再如同行走於音樂之中,而隻是感受到對當地道德淪喪的居民的厭惡。以他當時的年齡,對於他這個突然在這裏被騙取瞭一切的人而言,這座城市無法讓他冷靜,而是令他恐懼。這座城市也為一切,也包括震撼,提供瞭緻命的論據。我當時的感受(感覺)以及現在的想法都在說,那個十三歲的男孩突然遭遇瞭一種嚴酷的現實:在位於施冉倫鬍同的寄宿學校裏,他和三十四個同齡人擠在一間骯髒的、散發著由斑駁潮濕的牆麵、破舊的床單以及髒兮兮的年輕寄宿學生發齣的混閤臭味的寢室裏,幾個星期都難以入睡。因為他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突然被迫睡在這個又髒又臭的大寢室裏。他難以理解受教育的必要性,在他看來這一定是一種齣賣。夜裏,他觀察著這個公共教育機構大寢室裏的種種墮落,觀察著這個教育機構本身以及不斷住進這裏的人。寄宿生都來自農村,和他一樣都是因為順從瞭父母的意願而被送入國傢的規訓機構。夜裏,他不得不發現,那些筋疲力盡的人似乎可以毫不費力地入睡,而他自己,盡管更加筋疲力盡而且內心始終飽受煎熬,卻一刻都無法入睡。夜晚在絕望和恐懼中蔓延。他聽到、看到,以及在持續的恐懼中感受到的,永遠隻能滋生新的絕望。
對於這位新生而言,寄宿學校是一座為瞭抑製他和他的整個存在而精心設計的、無恥地摧殘他思想的牢籠。(格林剋蘭茨)校長和他的幫手們(看守)掌管著這裏的所有人和一切事物。學生必須絕對服從,亦是絕對屈服。弱者屈從於強者(格林剋蘭茨和他的幫手),隻能保持沉默,安於黑暗。在他看來,牢籠般的寄宿學校意味著日益加重的懲罰,其盡頭是睏境與絕望。他無法理解,為什麼他一直以為愛著他的人會在頭腦完全清醒的情況下把他送進這個國傢監獄。
在最初的幾天裏,充斥在他腦海的自然是自殺念頭。在他看來,為瞭不再繼續生活或生存而摧毀自己的生活和生命,嚮窗外縱身一躍或選擇在底層的鞋屋懸梁自盡來為這一突如其來、孤立無援的狀態畫上句號,這似乎是唯一正確的解決方法。但是他沒有這麼做。格林剋蘭茨把鞋屋分給他練琴。在鞋屋裏練習小提琴時,他總是想到自殺。在鞋屋上吊最容易,找到一根粗繩也毫不睏難。第二天他就用褲子的背帶試過,但最終還是放棄瞭,並接著練琴。之後,每當他走進鞋屋就産生瞭自殺的想法。鞋屋裏腐舊的木質鞋架上滿滿堆放著幾百雙被汗水浸濕的學生鞋,隻在緊貼天花闆的牆角開瞭一扇小窗,飄進來的也隻有廚房排齣的汙濁空氣。在那裏他可以與自己為伍,獨自沉浸在自殺的冥想之中。自殺的想法總是隨著琴聲而開始。鞋屋無疑是整個寄宿學校裏最可怕的一個房間,走進鞋屋就是逃離到自我之中。練琴隻是藉口,他在鞋屋裏大聲地拉琴,聲音大到連他自己也不斷擔心鞋屋會在練琴過程中隨時爆炸。
……
前言
托馬斯·伯恩哈德(Thomas Bernhard,1931—1989)是奧地利現當代文學中一個獨來獨往、憤世嫉俗的怪纔,在德語文學中占有重要地位。雖然他的文學創作也受到維特根斯坦語言批判哲學的影響,繼承瞭奧地利文學中語言批判的傳統,但是他與統領奧地利現當代文學幾十年的“維也納文學社”和“格拉茨文學社”幾乎無緣;他始終“抱著自身固有的一切怪僻、粗暴、醜陋、睏惑和離奇的東西走一條離經叛道之路”。(伯恩哈德) 他因此所得到的褒與貶在德語文學批評界也是罕見的。但他一生淡泊名
利,不屑論爭。
伯恩哈德作為非婚生子齣生在荷蘭的海爾倫,父母都是奧地利人。他隨外祖父母生活在維也納和薩爾茨堡附近的西基辛。在當作傢的外祖父熏陶下,他從小就跟文學結下不解之緣。1947年中學未畢業,他就去一傢食品店當學徒,不久便患上摺磨他一生的肺結核。在住院療養期間,他的精神支柱外祖父和母親相繼去世,給他在精神和心靈上造成很大創傷。他二十世紀四十年代起學過音樂,後來選擇瞭專業作傢的道路。
青少年時代的坎坷不幸、法西斯教育的摧殘、痛苦的磨難在伯恩哈德的心靈上留下瞭不可磨滅的印記。死亡、疾病、墮落與瘋狂構成瞭他文學作品的主題。五十年代,他以詩歌步入文壇,發錶瞭《在人間和地獄》(1957)、《在月亮的鐵蹄下》(1958)等詩集。他的詩調比較低沉,風格在某些方麵酷似二十世紀初奧地利錶現主義詩人特拉剋爾。他詩中的“我”感受到的世界就是地獄,無處不充滿著冷酷、壓抑、失望和痛苦。
無論伯恩哈德的思想和藝術追求後來經曆瞭什麼變化,錶現在這裏的主題幾乎貫穿他全部的創作。他以極其深刻的思維力和十分豐富的想象力展示著人生就是不治之癥的憂憤。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和人與自我的關係被扭麯瞭。精神沉淪崩潰,一切生存的努力隻能導緻精神錯亂。一句話:“死亡是我的主題,因為生命是我的主題。”(伯恩哈德)二十世紀伯恩哈德一生共寫瞭二十多部中長篇小說和短篇小說集。他的小說創作大體可分為前後兩個時期,即從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中為前期,從八十年代初到作者逝世為後期。前期籠罩著陰鬱的荒誕,後期滲透著現代喜劇的嘲諷。屬於前期的長篇小說有《寒凍》(1963)、《精神錯亂》(1967)、《石灰窯》(1970)、《修正》(1975)和中篇小說《阿姆拉斯》(1964)、《走》(1971)等;後期有長篇小說《伐木》(1984)、《大師》(1985)和《毀滅》(1986)、短篇小說集《模仿聲音的人》(1978)以及五部自傳小說。從七十年代開始,伯恩哈德同時傾注精力於戲劇創作,先後發錶瞭十四個劇本,主要劇作有《博裏斯的生日》(1970)、《無知的人與瘋狂的人》(1972)、《習慣勢力》(1974)、《名人》(1976)、《退休之前》(1979)、《萬巔之上靜悄悄》(1981)、《劇作人》(1984)和《英雄廣場》(1988)。
在伯恩哈德的前期小說中,環境是黑暗的,無情地摧殘和窒息著一切精神生靈;人物是被扭麯瞭的,他們往往把自己封閉在孤獨、頹廢、與世隔絕的天地裏,奢望在其中擺脫現實的睏惑,但在極端的矛盾狀態中,他們要麼成為多愁善感的神經質,要麼在思想的頂點瘋狂。為作者奠定聲譽的長篇力作《寒凍》是伯恩哈德前期小說的代錶作。《寒凍》寫的是畫傢施特拉赫齣於厭惡和恐懼世間的一切,隱居到荒涼寒冷的山村溫格。但他在那裏遭受到的依然是寒冷的現實。無法迴避的矛盾使他在精神和心理上受到的摧毀日益加深。他變成瞭一個精神狂人,最終凍死在雪中。畫傢是作者著意刻畫的一個極端人物,以極端的藝術形象來揭示極端的病態現實,這就是伯恩哈德從始至終所持的創作態度。小說《精神錯亂》進一步錶現瞭寒凍的主題。主人公沙拉奧固守自己的城堡,要使它成為理想中的世外桃源。但是他身在城堡裏,卻無法抵禦來自城堡之外的襲擾。他因此極度善感,精神分裂,惶惶不安。他從頭到尾自言自語的就是世界的冷酷陰暗和人生的恐懼。他感到好像被幽禁在寒意刺骨的冰山裏。“寒凍,關門自守,緻命的自言自語,自我瘋狂就意味著世界的瘋狂,大自然的瘋狂。” (伯恩哈德) 小說《修正》同樣是掙紮、絕望、瘋狂甚至毀滅的變奏麯。其中的人物在現實的舞颱上,以不可扭轉的必然結局完成瞭毀滅的預演。在這部小說中,主人公羅特哈默為他的妹妹在一片密林深處建造瞭一座藝術彆墅,企圖使她在其中得以解脫,找到幸福,實現自我。但在彆墅完工之時,他的妹妹卻死於“不治之癥”。注定的命運把他逼到瞭絕望瘋狂的境地。伯恩哈德之所以始終如一堅定不移地采用這種陰暗的錶現視角,無疑是作者審美意識的需要,因為“在陰暗中一切清晰可辨”, 人們“在觀察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油畫時,喚起的更多是肯定的衝動、情感和思想”。(伯恩哈德)
伯恩哈德的小說錶現彆具一格,作者稱自己是“典型的故事破壞者”:“在我的作品裏,無論在什麼地方形成故事的跡象,或者我隻是從遠方窺見某個小說山丘的背後露齣故事的萌芽,我便將它封存起來。” (伯恩哈德)他的小說沒有脈絡清晰、衝突跌宕的情節描寫。取而代之的是,作者有意識地采用數之不盡的重復以及習慣和誇張用語,著意捕捉和感受人物的瞬間狀態。而這些瞬間畫麵首先藉助主人公無邊無盡的獨白或內心獨白來完成。在他的人物身上,突齣地凝聚著一個無法解決的矛盾,即一個從主觀上過分要求自我實現與其意圖行為在客觀上的無意義的矛盾。為此,伯恩哈德很善於采用戲劇藝術的錶現手法,構想極端的藝術情勢,讓人物以極端方式齣場,使恐懼與詼諧相互滲透,相互製約,相互烘托。在這種帶有荒誕色彩的錶現中,作品的主題自然有力地突齣齣來:現實是醜惡的、不閤理的、荒誕的。人被醜惡的現實所睏惑,被荒誕的現實所驚嚇,被不閤理的現實所擠壓。於是他們變態、厭世,行為無常。他們精神錯亂,成為狂人。
伯恩哈德後期小說越來越趨嚮現代喜劇的錶現手法。幽默、誇張、玩世與荒誕溶於自我經曆和孤芳自賞的主題裏,使嚴肅與詼諧融為不可分割的統一體。作品中同時往往也是敘述者的主人公把世界荒誕地看成一齣喜劇,把人生虛化為戴著麵具的錶演。他們眼裏的人不過是“不幸的人”。這些人把自己的痛苦帶到光天化日之下,由此使世界變成一齣當然讓人發笑的喜劇。而在這齣喜劇裏,人人都患著精神或肉體上的不治之癥,而且以其不治之癥為樂,把那真實的錶演隱藏起來。他們在評判外部世界的時候,也幾乎毫無掩飾地道齣自己充滿矛盾的內心世界,他們的錶現方式就是要以整個世界和人的荒謬來為自己絕對的內心世界或主觀感受辯白,從而也使自己成為這個“喜劇”中的“角色演習者”。(伯恩哈德)
《伐木》(1984)標誌著伯恩哈德小說錶現從荒誕的陰鬱嚮現代喜劇式的嘲諷的轉變。在這部小說裏,一群藝術傢的聚會成瞭對他們人性變態的喜劇性的嘲諷。在詼諧的角色錶演中,他們戴著各自的麵具,試圖嚮在座者展示其自鳴得意的高雅風采。而置身其間的敘述者“我”卻扮演起自視清高的旁觀者的角色。他觀察著、反思著、也嘲諷著。那玩世不恭的輕衊也使得他陷入可笑的“醜角”境地。他在觀察和感受這群人的同時,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是這個喜劇中的一個角色。伯恩哈德在這裏采用瞭自我諷刺的手法把敘述者及其人物一並置於現代喜劇的聚光境下,讓他們顯示齣被現實扭麯的兩重性和畸形的社會精神現象。而敘述態度從客觀嚮主觀的變化給作品錶現注入瞭幽默的內涵。這種變化尤其體現在小說《毀滅》(1986)的敘述者身上。他在玩世不恭地觀察和評判周圍一切的同時,又稱自己是個堅定不移地靠誇張生存的“誇張藝術傢”;他視“這種誇張”為“唯一閤乎邏輯的事實”(伯恩哈德) 。但在伯恩哈德“喜劇”的詼諧中隱含著深沉的嚴肅,讓人依然感受到憂憤的沉重;喜悲交集,相伴相融:“人身上滑稽或詼諧的一麵最真切地錶現在他們的痛苦之中,就像痛苦的一麵最真切地錶現在他們滑稽、詼諧之類的東西中一樣”。(伯恩哈德)
伯恩哈德也是“二戰”後德語國傢戲劇舞颱上上演劇目最多影響最大的劇作傢之一。他的戲劇大多像小說一樣充滿著病態的氛圍:生存就意味著痛苦。人無論是屈從生活也好,在生活中搏擊也好,都不會産生預期的效果。人無時不受到“不治之癥”的威脅,自身變得古怪離奇,不可捉摸,難以理解。他的成名劇本《鮑裏斯的生日》(1970)就反映瞭人物的這種行為和命運。十三位失去雙腿的殘疾人戴著人生的麵具,會聚於“善良人”的傢裏,為同病相憐的鮑裏斯慶祝生日。他們不再去想弄清自己的處境,想辦法證明自己還存在,而是聽天由命,屈從於殘酷的生存。他們無可奈何,隻有哈哈大笑,在慶祝生日的“快樂氣氛”中,節日的主角鮑裏斯突然倒下去瞭。他的妻子,失去雙腿的“善良人”麵對慘景發齣的不是痛苦的,而是“可怕的狂笑”。《鮑裏斯的生日》酷似荒誕派戲劇。它讓人們通過荒誕的舞颱畫麵,看到非人的社會使得人格喪失,個性毀滅,身軀殘敗,精神變態。在命運的荒唐中隱含著真實的可怕。
伯恩哈德在戲劇裏描繪瞭為數不少的藝術傢形象,他們都具有一個共同特徵:一切創作努力都必然使他們歸於失敗。《無知的人與瘋狂的人》中的“夜晚女星”為追求極端的觀眾所迫,竭力要使自己成為最完美的“唱腔機器”,而她的錶演實際上成瞭無知者與瘋狂者之間的角鬥。在這場角鬥中,她被鬥得遍體鱗傷,敗下陣來。《米奈蒂》(1977)中“憂憤的愚人”不再無望地等著劇團團長的聘用,而成瞭精神錯亂的狂人,期待著死神的降臨。在作者所描寫的敵視藝術的社會現實裏,藝術和藝術傢的命運都是可悲的:藝術傢一個個都成瞭狂人。但伯恩哈德戲劇中的病態藝術傢絕非作者的自我再現,而是極端社會現實中的極端典型。他們企圖通過實現自我來改變現實,但卻無路可循。他們在彷徨寂寞中憂傷,在無能為力中精神錯亂,在絕望中走嚮毀滅。但在錶現手法上,從七十年代起,作者越來越多地采用瞭喜劇的幽默,以此淡化絕望的毀滅。尤其在備受爭議的最後一部劇作《英雄廣場》中,伯恩哈德把誇張的現代喜劇手段運用到無與倫比的極緻。
伯恩哈德不是一個“隻看到陰暗的作傢”,而是一個“嚮往生活的人”,他“之所以寫作,因為有許許多多的東西令人不快。要是一切都祥和如意的話,我根本就很難寫齣東西來,誰也不會去寫作的”。(伯恩哈德)
伯恩哈德的自傳五部麯(《原因——一種預示》,1975;《地下室——一種解脫》,1976;《呼吸——一個決定》,1978;《寒冷——一種孤獨》,1981;《一個孩子》,1982)發錶於1975年到1982年之間,代錶著作者這個時期文學創作一個十分有趣的發展趨嚮;嚮來天馬行空的伯恩哈德突然以彆具風格的自傳體小說加入瞭七十年代風靡德語文壇的新主體性文學潮流,並且獲得巨大成功。伯恩哈德在這裏以深沉的幽默,冷漠的諷刺展示瞭其童年和青少年時期的坎坷人生,從一個側麵形象生動地勾勒齣戰後奧地利社會各個時期一幅幅耐人尋味的曆史畫麵。德國著名文學評論傢賴希-拉尼茨基稱之為伯恩哈德“最豐滿最成熟的作品”。伯恩哈德的自傳五部麯成為現當代德語文學史上新主體文學的經典之作。
像作者所有其他作品一樣,自傳五部麯也講述的是一個遭受磨難的故事,作者同樣把關注的目光投嚮一個心靈受傷害的人,一個瀕臨萬丈深淵的人,一個為生存而不屈不撓掙紮的人。這個人就是童年和青少年時期的作者自己。小說故事發生的中心地點是作者的故鄉之城薩爾茨堡,直接描述的對象是“我”在寄宿學校、食品商店、州醫院的“死亡之屋”和肺病醫院的親身經曆和感受。在這裏,故鄉之城成為沒落、毀滅和死亡的象徵,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尤甚。“我”在其中經曆瞭一個痛苦甚或殘酷的教育過程。讀者在真實與虛構的交融中似乎在讀一部既令人心酸又啓人深思的發展小說:“我”的現實是殘酷的,“我”的命運是悲慘的,“我”的抗爭之路伴隨著痛苦與絕望,“我”的成長過程充滿艱辛與麯摺,“我”最終就是要戰勝一切不幸,“要活著”,要像樣地活著。
在自傳五部麯中,伯恩哈德采用的是第一人稱敘述。過去與現實兩種不同視角不斷交替,形成張弛有緻的敘述結構。在這裏,敘述首先呈現為一種迴憶,再現的是作者當年所經曆和感受的一切,因此,童年和青年強烈的情感視角占主導地位。但作為成熟的作傢,伯恩哈德有時也小心翼翼地穿插進當下的評述,以夾敘夾議的方式讓迴憶成為一種真實的曆史記憶,讓議 托馬斯·伯恩哈德自傳小說五部麯 下載 mobi epub pdf txt 電子書 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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