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2-19
文學成就比肩海明威、福剋納、馬爾剋斯的大師
硬漢派小說鼻祖 “黑色電影”的創始人
雷濛德 錢德勒、埃勒裏 奎因、羅斯 麥剋唐納都愛哈米特
被譽為歐美偵探文學最後一位先知
身材矮小,體格健壯,固執頑強,對身體的疼痛毫不在意,這就是大陸偵探社的無名探員。他是故事中的大英雄,憑著對工作的滿腔熱情勇闖天涯。
他一人單挑一群江洋大盜;遠赴東歐拯救政變中的一位“國王”;在地獄般的亞利桑那州沙漠秉持公正;與搶劫銀行的各路騙子周鏇對峙。
他沒有名字,隻有一身硬皮,隻剩一腔高貴的靈魂……
達希爾·哈米特全名薩繆爾 達希爾 哈米特,齣生於美國馬裏蘭州西岸的聖瑪利縣,在費城和巴爾的摩長大。 哈米特十三歲輟學,之後數年間做過報童、碼頭裝卸工、機關勤雜人員和證券公司小職員,後來加入位於巴爾的摩的“平剋頓全國偵探事務所”。一九一五年至一九二一年期間,他在平剋頓事務所任職,這段經曆為他後來創作偵探小說提供瞭廣泛的素材。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達希爾應召入伍,但是後來因結核病而被迫長期療養,繼而導緻他的婚姻破裂。之後他開始依賴酒精,曾嘗試廣告業,最終踏上瞭寫作一途。他貧寒的齣身、在下層社會摸爬滾打的青年時代,以及在平剋頓偵探社任職多年所獲得的豐富經驗,使他的作品獨樹一幟,無可替代。
哈米特的寫作生涯可謂輝煌。正是他開創瞭書寫“硬漢派”推理小說的先河。美國當代重要的硬漢派大奬“達希爾 哈米特奬”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他在硬漢派和犯罪小說史上的地位,相當於古典推理界的愛倫坡加上柯南道爾。他與同時代的雷濛德 錢德勒一起,將硬漢偵探文學發展為現實主義色彩濃厚、廣受讀者喜愛的文學類型,隨後這一類作品又衍生齣許多旁支,諸如法庭程序小說、犯罪小說、警察小說、間諜小說和國際政治小說等。此類作品今日的繁榮,哈米特作為創始者之一,功不可沒。
哈米特一生隻創作瞭五個長篇故事,一個中篇故事和一些短篇小說,但每一篇都成為影響深遠的經典作品。在美國當時經濟大蕭條,社會風氣日漸墮落,犯罪事件層齣不窮的環境下,哈米特塑造的強硬而憤世嫉俗的偵探形象成為一種新型的英雄,為大眾所廣泛接受。他筆下的人物諸如薩姆 斯佩德,以及“大陸偵探社”中的無名探員都在偵探文學史上擁有重要的地位。哈米特不隻是一個通俗小說傢,更是一個繼承瞭馬剋吐溫、梅爾維爾的書寫傳統,擁有海明威般淩厲寫實的語言功力,擅長以跌宕起伏的節奏和簡潔明快的文筆準確描繪生活百態的文學大師。
哈米特曾在派拉濛電影公司擔任編劇,他的小說被多次搬上銀幕,均取得巨大成功,其中《馬耳他之鷹》獲得三項奧斯卡大奬,成為黑白片的經典之作。哈米特也為派拉濛公司創作瞭《十字街頭》、《守望萊茵河》等電影劇本,亦廣受贊譽。
生活中的哈米特是一位激進的反法西斯分子,一九三四年完成小說《瘦子》之後便封筆投入左派運動。他於一九三七年加入美國共産黨,二戰時入伍,退伍後一直緻力於政治活動,並兩次入獄。
一九九九年,“美國文庫”齣版瞭《哈米特集》,收錄瞭他的全部長篇小說,對達希爾 哈米特為美國文學所做齣的貢獻給予瞭充分的肯定。
洗劫古芬納
滅蠅紙
燒焦的臉
這筆國王的買賣
蓋特伍德鬧劇
死掉的黃種女人
螺絲起子
鬱金香
染血的錢
洗劫古芬納
古芬納是座楔形的小島,離陸地不遠,一座木橋將它與陸地相連。島的西岸是懸崖,高聳的峭壁從聖巴布羅海灣突兀地跳齣來。島嶼由崖頂往東一路嚮下傾斜,最終與奔入水中的平滑小石灘連接在一起。灘上散落著零星的幾個小碼頭,唯一的俱樂部旁停泊著他們的遊樂船。
古芬納的大街與沙灘平行,街上的銀行、旅館、電影院、商店似乎與一般的街市並無兩樣,隻是這裏的街容更為整齊且保養得宜。沿街的樹木、樹籬及一塊塊草坪之間沒有刺眼的招牌,安靜而整齊。建築風格似乎齣自同一個建築師的手筆,商店裏所售貨物的品質也絕不輸給那些繁華都市。
街道相互交叉地穿過斜坡腳下那一排排整齊的小屋,並在開始攀嚮懸崖時變成蜿蜒的樹籬路。越往高處,路旁的房子就越大,間隔也就越遠。這些高處的住客是島嶼的主人以及統治者。其中多半是腦滿腸肥的老紳士,他們年輕時嚮這個世界摳取的利潤現在已經被安全地儲存起來,並定期領息。他們買下古芬納,在此安度晚年。他們打發餘生的方式就是保持身體健康,並在同類之間增進高爾夫球技。在島上,他們隻接納讓他們生活過得足夠舒適的商店老闆、勞工,以及零星的人渣。
這就是古芬納。
當時剛過午夜不久。我正坐在古芬納最大一棟房子的二樓房間裏,身邊堆放著總價約五到十萬美金的結婚禮物。
所有私傢偵探會接手的工作裏頭(離婚訴訟除外,因為大陸偵探社不經辦這種案子),我對婚禮最沒好感。通常我會想辦法避開它們,不過這迴我擋不掉。這原本是迪剋?弗利的差事,可他前一天被來意不善的扒手打腫瞭一隻眼睛。無奈之下,迪剋齣局,換我上場。我從舊金山搭渡船再轉車,總共花瞭兩個小時,在一大清早抵達瞭古芬納,並打算隔天迴去。
這趟差事和一般的婚禮特派任務沒什麼不同。典禮在山丘下一傢小型石頭教堂裏舉行。之後屋子便開始被宴會賓客塞滿。新娘新郎溜去搭東行的火車以前,屋子裏一直處於人滿為患的狀態。
各界精英在此會閤。來自英國的海軍上將及一兩名伯爵;南美某國的前任總統;一位丹麥男爵;一位年輕的俄國公主;一位又胖又禿、滿臉嬉笑、留瞭黑色八字鬍的俄國將軍和我聊瞭一小時拳賽——此人頗好此道,隻是欠缺該有的知識;一位中歐某國的大使;一位高等法院的法官;當然,還有一堆有名或幾近有名,但名氣尚未被貼上標簽的人士。
理論上說,守護結婚禮物的偵探應該混在賓客群中,保持低調。不過這點沒人能夠確實辦到。我大半時間都得在戰利品的前後左右晃蕩,所以必定目標顯著。更何況參加婚禮的賓客中有七八個是我們偵探社之前和現在的客戶,所以他們都認得我。其實就算有人認得也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一切都在順利進行。
由於酒精作祟,新郎有兩個搗亂的朋友想要把某些禮物偷偷帶齣展示它們的房間,並悄悄藏到鋼琴裏頭。不過這種老把戲早在我的預料之中,所以,在事情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以前,我便已把它擺平。
天黑後不久,一股聞起來飽含雨水的風開始在海灣上方堆積暴風雲。住得遠,又得渡海迴傢的賓客都往傢趕瞭。住在島上的也趕在大雨傾盆前,紛紛離開瞭。
亨德裏剋森的房子安靜下來。樂師和臨時幫傭都走瞭,疲憊的僕人開始朝他們臥室的方嚮一一消失。我找到幾塊三明治、兩本書,還有一張舒適的安樂椅,並把它們移到放置禮物的房間——目前禮物藏在灰白色的床單底下。
新娘父母雙亡,她的祖父凱斯?亨德裏剋森把頭探進門來。“該有的都有瞭嗎?”他問。
“是的,謝謝。”
他道聲晚安,上床去瞭。高大的老人,身材像男孩一樣清瘦勻稱。
風雨交加之際,我走到樓下檢查門窗,確定都已上鎖。一樓鎖得很嚴密,地窖也是。我又返迴樓上。
我把椅子拉到立式燈旁,把三明治、書、煙灰缸、槍和手電筒擱到燈下的小茶幾上,然後關掉其他光源,點著法蒂瑪煙,坐下來,讓脊椎舒服地窩進椅子的靠墊裏,拿起一本書,準備熬個通宵。
書名叫《海上之王》,講一個強壯勇猛而且暴力的傢夥奧加爾特,有個小小的計劃,就是要把全世界握在一隻手裏。故事裏有綁架、謀殺、逃獄、僞造文件、夜間行搶、帽子一樣大的鑽石,還有浮在水麵比古芬納還大的碉堡。聽來叫人頭暈目眩,不過這些麯摺的情節放在書裏,可跟十美分硬幣一樣貨真價實。
奧加爾特還在大展體力的時候,燈突然熄瞭。
黑暗中,我把香煙在三明治裏摁熄,放下書,拿起槍和手電筒,離開椅子。
單是傾聽噪聲於事無補,因為暴風雨已經製造瞭巨大的噪聲。我得知道燈光是為什麼熄滅的。屋裏其他的燈似乎早先就已關掉。整個走廊裏的黑暗透露不齣任何信息。
我等待瞭一陣。守護禮物纔是我的工作。目前還沒人去碰它們,所以沒什麼好緊張的。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也許過瞭十分鍾。地闆開始在我腳下搖晃。從窗戶的震動程度看,顯然不是暴風雨所能企及的。強力爆破所發齣的巨大悶響蓋過瞭暴風雨。爆炸聲不在近處,但也沒有遠至島外。
我穿過房間走嚮窗戶,透過潮濕的玻璃嚮外望去,什麼也沒有看到。按理說我應該可以看到山丘下幾盞霧茫茫的燈,無法看到就證明瞭一件事:古芬納全島的燈都熄瞭,不隻是亨德裏剋森傢的房子。
這樣比較好。電力係統可能被暴風雨破壞,也有可能是爆炸的後果。
透過黑漆漆的窗戶望齣去,我感覺山丘下很熱鬧,暗夜中有東西在動。但這一切都離得太遠,就算有燈,我也無法辨彆得更細。一切實在太模糊,我無法判斷更多情況。感覺雖然強烈,但毫無用處,引導不齣結論。我發現自己變得有些遲鈍,於是轉身離開窗戶。
又一聲爆炸,我隨即跑迴窗前。這次爆炸聽來比上次更近,也許是因為威力更強。我再次瞄嚮窗戶,依舊毫無所獲,但仍然感覺到山丘下有龐然大物在動。
走廊上,有人光著腳在跑,傳齣清脆的劈啪聲。一個焦慮的聲音在呼喊我的名字。我再次離開窗前,把槍插進口袋,打開手電筒。凱斯?亨德裏剋森跑進我的房間。他穿著睡衣,看起來又瘦又老。
“是——”
“肯定不是地震,”我說——地震是標準的加州人最先想到的災難,“燈光沒多久前熄的。之後山丘下傳來兩次爆炸聲——”
我住瞭嘴。三聲連續槍響。是來復槍。隻有最重型的來復槍纔可能發齣這種聲音。然後,暴風雨中傳來遠方一支手槍的聲響,小而尖銳。
“那是什麼?”亨德裏剋森追問道。
“槍戰。”
更多人在走廊上奔來跑去,有的光腳,有的穿瞭鞋子。大傢興奮地耳語著,互相提問,錶達著驚嘆。肅穆的大塊頭管傢衣衫不整,捧著一個點燃的五叉燭颱疾步進來。
“很好,布羅菲。”管傢把燭颱放在桌上我的三明治旁邊時,亨德裏剋森說道,“你去打聽看看是怎麼迴事好嗎?”
“我試過瞭,先生。電話好像壞瞭,先生。要不要我派奧利弗到村裏去?”
“不——不要。我想沒那麼嚴重。你覺得嚴重嗎?”
我說我不覺得,不過我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外頭。我聽到一聲細小的尖叫,有可能是遠處哪個女人,或者是小型武器發齣的一連串槍響。暴風雨在鼓噪,似乎要蓋住槍聲,不過早先聽到的劇烈爆炸聲很快再度齣現,聲音非常清晰。
打開窗戶隻會引進瓢潑的大雨,而且不見得可以聽清楚多少。我站在那裏,為瞭搞清外頭的情況,把一隻耳朵貼在窗戶玻璃上。又一個聲響把我的注意力從窗戶引開——是前門拉鈴的聲音。鈴聲很大,持續不斷。亨德裏剋森看著我,我點點頭。“去看是誰,布羅菲。”他說。
管傢錶情凝重地走開,迴來時更加凝重。“祖可夫斯基公主。”他說。
公主跑進房裏——是我在招待會上看到的那個高個子俄國女孩。她的臉又濕又白,兩眼興奮得圓睜著。水從她藍色的防水披肩流下去,連在披肩上的兜帽蓋住瞭她暗色的頭發。
“噢,亨德裏剋森先生!”她雙手猛抓住他的一隻手。她毫無外國口音,聽起來像是碰到意外喜事那樣興緻盎然。“銀行被搶瞭,還有——你們是怎麼稱呼他來著?——警長也被殺瞭!”
“你說什麼?”老人驚叫道,姿勢彆扭地跳起來。從她披肩流下來的水滴到瞭他的一隻光腳丫上。“韋根被殺瞭?銀行被搶瞭?”
“是啊!可怕吧?”她說這話的語氣像是提到一件瞭不起的事,“第一次爆炸吵醒我們的時候,將軍派伊格那季下山探看,他跑下去時正巧看到銀行轟的一聲被炸掉。聽!”
我們竪起耳朵,你來我往的槍聲還在砰砰亂響。“應該是將軍到瞭那邊!”她說,“他一定玩瘋瞭。伊格那季把消息一帶迴去,將軍就要傢裏每個男人——從亞曆山大?賽居維奇到廚子伊凡——一律全副武裝,然後領著他們齣門——自打一九一四年他帶著那班人馬到東普魯士以來,就沒看他那麼快活過呢。”
“公爵夫人呢?”亨德裏剋森問道。
“他要她跟我都留在傢裏頭。當然,我是趁她這輩子頭一迴想泡俄國茶時偷溜齣來的。這種晚上還待在傢裏纔真是見鬼瞭!”
“嗯,嗯。”亨德裏剋森說道,他的腦子顯然沒在接收她講的話。
他看著我。我沒講話。又一連發砰砰槍響。
“山下你能幫得上忙嗎?”他問道。
“也許吧,不過——”我朝罩布底下的禮物點點頭。
“噢,這些東西!”老人說道,“我對銀行的興趣不亞於它們;再說,這兒有我們。”
“好吧!”我非常願意把我的好奇心帶到山下,“我這就下去。你最好讓總管在這裏留守,要司機守在前門。有槍的話,最好交給他們。藉件雨衣行嗎?我隻帶瞭輕便的長外套來。”
布羅菲找到一件閤我身的黃色雨衣。我穿上雨衣,槍和手電筒就順當地藏在那底下。我尋找帽子時,布羅菲忙著找槍裝子彈。自動手槍他自己用,來復槍則交給黑白混血的司機奧利弗。亨德裏剋森和公主跟著我下樓。到門邊時,我發現她其實不是跟著我,而是要和我一道走。
“不成啊,桑雅!”老人阻止她。
“我可不打算當傻子——雖然我挺想的,”她答應瞭他,“那我可要迴我的伊琳妮亞?安德夫娜身邊去,這會兒她也許已經泡好茶瞭。”
“這纔懂事!”亨德裏剋森說道。我們往外走進風雨中。
這種天氣不好聊天。我們在沉默中轉下山,走到兩排樹籬之間,暴風雨緊逼在後。到瞭樹籬的第一個缺口時我停下腳步,朝著一棟房子形成的黑色陰影裏點點頭。“那是你——”
她的笑聲打斷瞭我的話。她抓住我手臂催我繼續前行。“我跟亨德裏剋森先生那樣講隻是要他放心,”她解釋道,“你總不至於以為我不打算下去瞧熱鬧吧?”
她個子高高的,我則又矮又胖。我得仰起頭來看她的臉——在這灰色雨夜我能看到的部分也有限。“在雨裏頭四處亂跑,你會被淋成落湯雞的。”我說。
“那又怎樣?我帶瞭裝備。”她抬起一隻腳,給我看她的厚重雨靴和毛綫襪。
“天知道我們會碰到什麼。再說我得辦事,”我堅持道,“我沒辦法照顧你。”
“我可以照顧自己。”她把披風往旁一推,露齣手中一把方形的自動手槍。
“你會礙事。”
“不會,”她頂瞭一句,“搞不好我還能幫上忙。我跟你一樣強壯,而且動作更快,還會開槍。”
四散的槍聲傳來,時不時打斷我們的爭辯。我可以想齣一打理由來反對她的同行,可這會兒傳來的爆響更為猛烈,所以我沒齣聲。畢竟,如果她太過煩人,我可以在黑暗裏甩掉她。
“隨你,”我說道,“不過可彆指望我幫你乾什麼。”
“你可真是友好啊。”她嘟囔道。我們繼續往下趕路,身後的風順勢加快瞭我們前進的速度。
偶爾會有黑魆魆的身影在我們前方的路上晃動,不過因為太遠,看不清是誰。沒多久,有個高個子男人和我們擦身而過,往山丘上跑去。他的睡衣從褲子裏掉齣來,垂到外套底下,應該是當地居民。
“他們搶完銀行,現在跑到梅德剋拉夫特那兒去瞭!”他跑過時大聲叫道。
“梅德剋拉夫特是珠寶商。”女孩告訴我。
我們腳下的斜坡變緩瞭。黑漆漆的房子裏,偶爾可以看到模糊的麵孔齣現在窗口。山丘下不時可以看到手槍的火光,它們在雨中閃亮,成瞭橘色的彩帶。
當我們走到大街較低的那端時,爆齣斷斷續續的劈啪聲。
我把公主推入最近一處門口,跟著跳瞭進去。子彈嗖嗖地穿過牆壁,聽起來就像冰雹打在樹葉上。我這纔發現,一直被當成來復槍的玩意兒竟然是機關槍。公主已經摔進角落,和什麼糾纏在瞭一起。我幫她站起身。和她糾纏的是一個約莫十七歲的男孩,隻剩下一條腿,拄著根拐杖。
“是送報的男孩,”公主說道,“都怪你笨手笨腳傷到他瞭。”
男孩搖搖頭,笑著站起來。“沒事兒,我沒受傷,可你那樣跳到我身上還真有點兒嚇人。”
她解釋說她沒跳到他身上,隻是被我推過去的;她說很抱歉,我也說抱歉。
“發生什麼事瞭?”一找著空當我便插口問報童。
“天下大亂瞭,”他口氣老道地說,“他們應該有一百多人,把銀行炸瞭個大洞,這會兒他們中的幾個跑到梅德剋拉夫特的店裏去瞭,我看那地方也要炸掉。而且他們還殺瞭湯姆?韋根。他們開瞭輛車上街,上麵架著機關槍。眼下開火的就是那把槍。”
“那些安居樂業的市民們都跑哪兒去瞭?”
“大半都躲在市政廳後頭。不過他們也沒轍,因為機關槍擋著呢,沒法湊近去看他們到底在開槍打什麼,而且那個自作聰明的比爾?文森特還要我退場,就因為我隻有一條腿。他當我槍法不如彆人,那是因為我手上沒槍!”
“這幫傢夥怎麼能這樣!”我嚮他錶示瞭同情,“不過你倒是可以幫我個忙。你就守在街的這頭,他們要是從這兒跑,你也可以告訴我。”
“你說這話該不會隻是要我待在這裏,省得礙你事吧?”
“當然不是,”我撒謊道,“我需要有人盯梢。我本打算讓公主留守,不過你是更好的人選。”
“對啊,”她明白我的心思,在旁邊慫恿道,“這位先生是偵探,你照他說的去做,肯定比你跟其他人待在一起幫助大。”
機關槍還在掃射,不過現在不是朝我們的方嚮。“我要過街,”我告訴公主,“要是你——”
“你不打算加入其他人嗎?”
“不。趁歹徒忙著對付眾人的時候繞到他們後頭,搞不好可以製住他們。”
“把眼睛擦亮!”我朝男孩喊道,然後帶著公主衝嚮對麵的人行道。在安全抵達前,沒有招來子彈。我們沿著一棟建築潛行瞭一陣之後,轉進瞭一條巷子。巷子黑黑的另一頭飄來海灣的潮氣。沿小巷下行時,我想齣一個有望可以甩開公主的計謀——派她四處盲目追查但又不至受傷。可惜這點子我沒機會試用瞭——一個男人高大的身影罩在我們前方。
我大步走到公主前頭,朝他走去,雨衣下的手槍指嚮他的腰。那男人站著不動。他比我起先的印象要高大,是個肩膀傾斜、圓桶身材的壯漢。他手裏是空的。我把手電筒朝他臉上飛快照瞭一下。兩頰平坦,五官粗重,外加高高的顴骨和滿臉鄉土氣。
“伊格那季!”公主越過我肩頭失聲大叫。
他開始跟公主講起一種我覺得是俄文的語言。她剛開始迴答他時樂嗬嗬的,但他固執地猛搖大腦袋,似乎在堅持某事。盡管她的聲調變得氣急敗壞,他還是堅持搖頭,並轉而對我開口:“是普萊斯科夫將軍,他要我帶祖可夫斯基公主迴傢。”
他的英文幾乎跟他的俄文一樣難懂,語氣讓人睏惑。聽來好像是在解釋什麼絕對必要而且他也不希望會被怪罪的事情,總之他非做不可。
公主再次跟他講話時,我猜到瞭答案。大塊頭伊格那季奉瞭將軍之命要帶公主迴去,而且就算扛著公主走,他也得完成這項任務。他跟我解釋是要避免我找他麻煩。
“好吧,把她帶走吧。”我退到一旁說道。
公主皺眉看著我,笑起來。“好吧,伊格那季,”她用英文說道,“我這就迴去。”然後她轉身沿著小巷摺迴去,大塊頭緊跟在後。
我很高興擺脫掉她,把握時間朝反方嚮前進,直到沙灘石礫在我腳下嘎嘎作響。我迴身走到比較安靜的地帶,沿著海邊趕往酣戰之處。機關槍繼續吼叫,小型槍也在砰砰作響。我的腦袋接二連三地遭到震蕩——炸彈、手榴彈、機關槍??耳朵和記憶清晰地記錄著這一切。
天空被暴風雨占領著。我的左前方突然綻放齣一片粉紅色的光,炸彈的聲音轟擊著我的耳膜,無法辨識的碎片落在我周遭。關於那聲巨響,我想可能是珠寶店的保險箱被炸開瞭。
我繼續沿著海岸綫躡手躡腳地前行。機關槍安靜下來,剩下輕型槍還在砰砰地響。又一顆手榴彈爆開瞭,一個男人發齣恐怖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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