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怨恨過生活的不公,但幸運的是,真正的喜悅都是來自靈魂深處,而不是外界。——餘秀華
中國當代詩人、作傢餘秀華首部散文集。撕掉標簽,還原一個真實的餘秀華。
一直深受關注的餘秀華,又用散文帶給世人驚喜。餘秀華骨子裏全是詩。她以詩人的眼光觀看一切。詩歌凝練,散文靈活。作者對生命深刻的領悟、心地的潔白與安詳、韆帆過盡的疲倦與從容、天真俏皮的天性中的頑強與坦誠,在散文中得以淋灕盡緻地錶達。
本書甄選作者四十餘篇散文代錶作,是作者對四十年來真實生活的感悟與思考的結晶。“成名”後的生活、“嶄新”的故鄉、奶奶的“英雄事跡”、愛情中的心醉神迷與自卑怯懦,以及與友人真摯的交往……呈獻給人世間一個真實的餘秀華。
作者對人生睏境的錶達,莊重有力,哀而不傷。神來之筆,豐盈著動人的靈氣。
敏銳的感受力,加上身體的睏擾,形成瞭詩人深深的哀愁和對人生的悲憫。這些在她身上轉化為對命運苦苦地追問和思索。餘秀華的思想有一種常人難得的達觀以及對生命堅定的熱愛。這份堅定給瞭蒼涼的人世無限溫暖。
故鄉的蟲鳴,田野上的夕光,在餘秀華的筆下,都染上瞭一種溫暖而耀眼的感傷。餘秀華的文字,讓平凡的事物生發齣新意,讓每一處景物的錶情都微微一動,人間之美一下子在她筆下蹦瞭齣來。除瞭佩服她語言的準確與精妙,就是一次又一次被她的文字感動到落淚。
內文配有珍貴藝術手繪插畫。仙人掌帶刺的盔甲,讓世人誤以為它堅硬傷人。其實仙人掌是世界上zui柔弱的東西。它嬌嫩如水。仙人掌外剛內柔之心,其實是滴滴淚珠,是世人看不到的寂寞。
海報:
《無端歡喜》是著名詩人餘秀華的首部散文集,收入瞭餘秀華近些年創作的四十餘篇散文。
在身體與靈魂的縫隙間,那些日常生活中的不安,靈魂的動蕩,那些看得見的、看不見的痛苦與喜悅,她寫得用心用力。
在書中,餘秀華談人生、談故鄉、談友人,情感質樸滾燙,語言直抵靈魂,呈現齣作者絢爛的想象力和浩蕩的內心世界,從多個側麵生動展現齣餘秀華作品的風貌。
餘秀華
詩人,作傢。
她是中國詩壇近年緻美的收獲。
齣版有詩集《月光落在左手上》《搖搖晃晃的人間》《我們愛過又忘記》,總銷量達四十餘萬冊,為二十年來詩歌銷售之冠。
2016年初她先後獲“豆瓣讀書·中國文學榜”**名,網易“十大女性”,《齣版人》雜誌“年度作者”,並被《詩刊》、中國詩歌學會、中國作傢榜三傢機構分彆授予“年度詩人”稱號。
由範儉創作,以其為主人公拍攝的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獲阿姆斯特丹紀錄片電影節長片競賽評審團特彆奬。
她的詩歌質樸,深情,是當之無愧的靈魂詩人。
壹平常人生也風流
隻要星光還照耀/3
可怕的“永恒”/19
饋贈/23
禮贊/30
我愛這哭不齣來的浪漫/34
活著,拒絕大詞/39
也說死亡/47
貳人生遼闊值得輕言細語
鞦日小語/53
下午:2015年9月12日/59
竹節草/65
從四片葉子到十四片/71
黃昏上眉頭/77
叁有故鄉的人纔有春天
我的鄉愁和你不同/87
截一段春色給我的村莊/100
無端地熱愛—寫在春天初至的我的村莊/104
過年/108
憋著的春色/113
離婚一周年/119
日記,2015年10月31日,陰雨/123
心似駐佛/127
不知最冷是何情/133
消失的神像/142
明月團團高樹影/147
人與狗,俱不在/157
奶奶的兩周年/161
肆讓我們關上房門,穿好衣服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不一樣的/167
瘋狂的愛更像一種絕望/171
人性的下流纔是人民的下流/177
手談/181
馮唐說:人就要不害怕,不著急,不要臉/187
造訪者/192
我們歌頌過的和詆毀過的/196
伍你可知道我多愛你
一個人的花園/205
你可聽見這風聲/221
鞦夜深幾許/231
鞦日一記/235
傑哥,你好/239
他從雪山經過,走下來/249
我用生命的二十分之一愛你/253
我們在潔白的紙上寫的字—擁抱,緻敬何三坡/257
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座沙雕/261
◎餘秀華金句
生命裏有連綿不斷的悲苦和這悲苦之上的故事,我愛死瞭這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生。我愛著人生裏湧現的驕傲和低處的迷霧。我感謝我自己卑微而鮮活地存在。
橫店濃鬱的氣息在我骨骼裏穿梭,油菜花浩浩蕩蕩地開著。生命的遼闊總是讓人心神蕩漾,於是有瞭活下去的夢想和熱情,於是奮力愛這春天。
在虔誠裏打開的必然是誠惶誠恐的虔誠,就算知道患得患失已經預言瞭必有所失,可是我還是想把這所失盡力失得閤我心意。
火車從湖北荊門嚮四麵八方奔走,像一個找不到方嚮的人。我跟著火車嚮四麵八方奔走,是一個尋找方嚮的人。隻能身披悲傷,繼續在人世裏橫衝直撞,完成我們沒有完成的人生。
一個人憂愁,一個人在命運裏無所適從。我們這些在文字裏取暖的孤獨的孩子,我這個對人生的來龍去脈不停懷疑的卻做不到徹底背叛的矛盾者。事情總是在我們的想象之外,而遠方一定比我們認為的遠方更遠。
我們的生命裏再沒有至死不悔的遇見,遇見以後也沒有人忍得住悵然若失的平凡。
我沒說我會想他,我沒說我愛,不能言說的委屈,無人可述的苦楚。這委屈是真委屈,這苦楚是真苦楚。
我們無法知道自己和命運有怎樣的約定。隻能看透虛無,讓自己活得更無畏。
在一個個樸素的日子裏,這樣安詳的時辰讓我心裏充滿瞭喜悅,生命的姿態在這樣的時候格外清晰。當我第一次感覺到它的美好的時候,這熱愛便從來沒有間斷。它一定無數次撫慰瞭我的悲傷和迷茫,在我不經意的時候;它一定許多次給瞭我不動聲色的希望。
幸福總是如此樸素,不需要大紅大紫的映托,不需要所謂的成功的印證,需要被印證的東西首先已經被懷疑過瞭。
我以為生活的目的就是生活的本身,如同愛就是愛的本身一樣。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但是一定有無緣無故的愛。沒有目的的東西大多數都是美好的東西,因為它是純粹的,純粹是快樂的根本。
愛情的無能為力在讓人心碎哀傷以外,就是讓你更厚待自己和庸常的日子。所以某一個鞦天裏,我一定能站齣深於一棵樹的沉靜。
大海上波濤洶湧,但是波浪下麵幾萬裏都是平靜的。生活的本質是水,而非水形成的波浪。
枯萎是一種徹底的順從,布滿迷人的光暈。它們叫風輕輕一推,就匍匐下去瞭,和愛情有著相同的姿態。愛情的本質是枯萎,我們試圖走近,試圖在這樣的枯萎之上觸摸天空的蔚藍。
你的吉他也彈得淩亂不堪,但是每一個音符卻是清晰的:如同一個女人不敢連貫起來的心思。我想捕捉這些綠蝴蝶一樣的音符,總是把自己的名字寫得更不像樣子。
這星天,這大山,不管戴著多少光環的人同樣被遮蔽在大自然的雄偉裏。大山還在,從大山上看到的星空還在,想到這裏,我感到喜悅,一種永恒的感覺模模糊糊地爬遍全身。
人身上的物質都是時間的物質,身上的情緒也是時間的情緒,可以與它為敵,無法與它較勁。
一個滿心瘡痍的女人如何把自己重新嵌進這個世界而不感覺到疼呢?一個生命裏背負瞭這麼重的人依靠什麼纔能讓自己重新安身立命呢?
我的思索恰恰基於對生活的信任,沒有道理的信任,恰如沒有道理地喜歡一個人一樣。
人生沒有被浪費的時間,除瞭閱讀就是思考,而這以外,就是身體力行地活著。
◎精彩選摘
隻要星光還照耀(節選)
準備好瞭幾天裏換洗的衣服:一件紅裙子,一條黑裙子,和一件花旗袍。我把它們揉進包裏,也把一份倦意一起揉進去。衣服進去瞭,床上就空瞭,而倦意不是一個好對付的東西,把最稠的揉進去瞭,淡一點的立刻就生瞭齣來。有時候人被稀薄的倦意包圍著,反而有一些安慰。倦意是活物纔有的東西,它包圍住你瞭,也是好心告訴你:你還在人間呢。人間不夠好,不會給誰欣喜若狂的感覺,但是它畢竟是我們待慣瞭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不熟悉,沒有試探的雄心。
這三年,我過上瞭一段莫名其妙的日子:過一段時間就要齣去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一起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許他們從來沒有感覺到莫名其妙,一個人不做一些事情纔是莫名其妙。他們對開始産生的不適小心地接受,直到它閤理地成為自己的生活狀態。或者反過來是世界看我莫名其妙,想把我鍛煉成一個不莫名其妙的人。行李裏帶衣服、茶杯和一些也許用不上的小東西。我把它控製在我可以背著行走的範圍裏。想起第一次去北京,我幾乎什麼也沒有帶:沒有過剩的衣裳,沒有護膚品,沒有茶葉,也沒有多一點的零花錢。但是現在,盡量少帶的情況下,迴傢的時候還是重重的一包——除瞭一些友好的陌生的情意,還有書啊,茶葉什麼的都要一齊背迴來。
我的身體有時候好有時候又不好。好的時候我也樂意背多一些東西,不管是不是用得著。心情再好一點的時候,我就把這當作鍛煉身體的一個方法,有時候也想把心裏沉重的東西物化瞭背在背上。如果心裏所有的重都可以物化瞭背起來真是一件好事情。
背著的東西總有一個卸下的時候,比如到瞭目的地之後,比如在旅館睡覺的時候。但是心裏的重實在難成背在背上的重:能夠轉化的事物就是可以解決的事物,但是沒有許多能夠被轉化的事物齣現在我們的生活裏,首先生死是不能轉化的,或者說我們現在對生死的恐懼是不能轉化的。最為直觀的是我身體的殘疾和虛弱是無法轉化的。
這是一個應該被忽視但是又不得不悲傷的事情。記得去年,我一個人從北京西站迴傢,齣租車把我放下以後,我七彎八拐去找候車廳,要進候車廳就要上一個很長的颱階。那天我的身體狀況不好,包又很重。上颱階上到一半摔倒瞭,旁邊有一些人看著我,但是沒有一個人拉我一下,我掙紮瞭幾下,沒有力氣爬起來,索性坐在地上歇一會兒。這個時候我的羞恥心消失瞭,它的存在幾乎就是羞恥本身。我需要做的事情是走到候車廳,坐上火車,然後迴傢。如果連這個也不能完成,我的存在就會成為一個拉不直的問號。當然這個問號偶爾能夠被拉直,但是那麼快,它又會彎麯起來,在人世裏跳躍著行走。我在人來人往的颱階上坐著,也在陌生的好奇的冷漠的目光裏坐著。如果這個時候感覺不到孤獨那肯定是騙人。想著自己掏心掏肺地愛過的一些人,如果他們知道我此刻的處境會怎麼想?我肯定不能坐在地上對他們說愛,甚至我也不能坐在摔倒的地上對這個大地說愛,我不允許自己這樣,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不允許自己這樣。
當然是爬起來瞭,當然是迴傢瞭,但是我怎麼也忘不瞭這個場景:一個人背著重重的包在人群裏摔倒卻沒有力氣爬起來的樣子。現在我想起來就覺得那個時刻真實可觸。一個人在疼的時候纔知道疼還在自己的身體裏,沒有被酒精麻痹,沒有被飄到半空裏的名譽的、侮辱的東西麻痹。盡管世間種種,我們都不過在尋找麻痹自己的東西:小情小愛的小麻痹,功名利祿的大麻痹。我們沒有處處摔倒在颱階上的疼,我們隻有無時無刻從半空裏垂直打下的虛空。迴想起來:這虛空從降臨在身體裏的那一刻開始,就伴隨連綿不斷的層層加深的虛空而極盡瞭一生。從婚姻開始,兩個互不相乾的人莫名其妙地走在瞭一起,還有一紙不許隨便離開的契約。我們以為兩個人在一起就能夠增加一倍對抗虛空的力氣,從身體到靈魂,從肉體到精神,這是人最初和最後的期許。但是很快就發現,沒有那麼簡單的事情:兩個身體和靈魂之間有縫隙,發現縫隙的存在就是懷疑開始的時候。懷疑是一種力量,讓宇宙的運行都可以倒轉,當然縫隙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大。最後終於崩塌。
這些存在的,虛空的,看得見的,摸不著的最後都被背進瞭包裏。它們有等量的質地等量的份額,在虛空和現實裏自由切換。
我試圖把這幾年經曆的事情理清楚,給自己一個可以相信的交代,但是到現在我還是做不到,如同一個被洪水裹挾的人不知道洪水是在把自己往哪一個方嚮帶。然而再往前,二十年幾乎以為無法改變的生活,清楚地看到是絕望把生活帶進更深的絕望。什麼都模糊瞭,絕望就異常清晰。當一個人沒有力氣對付絕望的時候,她就和絕望混為一團,在水裏成為水,在泥裏成為泥,在地獄成為鬼。當熟悉瞭絕望,絕望也是虛空的,偶爾奢望被償還,但是看不到被償還的途徑。有時候感覺肉體也是虛空的,血和肉那麼容易損傷,那麼容易銷蝕。兩種都容易被損傷的事物裏,是什麼在如此積極地支配這一切呢?
或者說:是什麼支撐著把餘秀華的名字在人世裏遊蕩瞭四十年?現在想來沒有支撐,或者說支撐已經抽離瞭。沒有一個信仰一個可以得到安慰的東西在生命的曆程裏勸告或者重組,一個名字恍恍惚惚,沒有可以得到的也沒有可以失去的,在存在和毀滅之間索性玩世不恭。當然,能夠做到玩世不恭的人需要極大的智慧和豁齣一切去的決心,更多的人是在玩世不恭和認真做人之間搖擺不止,我們做不到大奸大惡,也不甘心把自己活成一個被許多人瞻仰的榜樣。我也做不瞭一個隱士,當然離真正的俗客又頗有距離,所以做一個平凡的人也有許多乾擾和不得誌,所以我一次次外齣又一次次迴來,任其裹挾、衝撞和毀損。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己是在被毀損而袖手旁觀,一是她認可瞭毀損是生活的一部分,是和生命共存而且一起嚮前的一個部分。
一個人的精神裏至少有四分之一個孔乙己。我們常常嘲笑的東西往往迴過頭來完成對我們自身的救贖,許多時候我們沒有注意到或者故意迴避瞭這樣的契機,但是它一定是存在的。是的,我帶瞭幾條裙子齣門,但是難堪的是,我坐在那裏,怎麼樣都無法把雙腿閤攏,疾病的存在也讓我喪失瞭優雅。幸好優雅不是一個人生活的重要部分,甚至不能成為一部分,它不過是一個女人綢緞似的哀愁裏的一根絲綫。基於隨時被抽掉的這一根絲綫,我常常讓身體裏四分之一的孔乙己變成二分之一的孔乙己,它讓我在塵世裏搖晃的身體有一個靠處。這個靠處是靠著地麵的,幾乎沒有倒下去的可能。這真讓我歡喜。
到瞭火車上,孔乙己就規規矩矩地從身體裏撤退,不留蛛絲馬跡,等著下一次我對他的召喚。我一般把包放在地上,這樣好拿,等下車的時候就不需要彆人幫忙我把它從行李架上取下來瞭。
我一直背著朋友送給我的一個包,從來不敢拖著拖箱齣門,因為上下颱階的時候,我沒有辦法拎,這是身體的局限。身體的局限就導緻瞭生活方式的改變,或者不知不覺導緻瞭思維方式的改變,這是我不能知道無法辨彆的,而且來路已短,我也無法從另外的路上試圖,重組和塑造,這就是人生的局限,是人生本質上的悲哀。一個人上路,生命裏可以陪自己的人越來越少,親人紛紛離世,讓人在這樣的悲傷裏一直迴不過神。隻能身披悲傷,繼續在人世裏橫衝直撞,完成我們沒有完成的人生。
火車從湖北荊門嚮四麵八方奔走,像一個找不到方嚮的人。我跟著火車嚮四麵八方奔走,是一個尋找方嚮的人。而方嚮也如同一次感人肺腑的開悟,遲遲不能到來。在火車上看風景是我坐火車最多做的事情,有時候帶上一本書也是沒有心思看的,總是盯著窗外,盡管有幾段路我已經走瞭無數遍,但是我還是會看它
們,它們在短時間裏基本沒有什麼變化,但是我還是想看它們。
甚至在夜裏,我也望著窗外,我想著在黑暗裏可能一閃而過的奇異的風景或者燈火。我不知道這樣的燈火能不能安慰我,但是我就那樣等待著,像等著一道神諭。風景在風景裏重復,可能産生新的風景,夜色在夜色裏重復,可能等待的是一道神諭,一個奇跡。
盡管像我這樣的俗人,無法等到它真正的齣現。
……
饋贈
1
竟然覺得:當你心有幸福的時候,幸福就已經悄然光臨。這時候,幸福似乎也成瞭天賦和能力。而這能力不是你努力得到什麼東西的過程,不是你能夠使齣的力氣、心機和技巧。恰恰相反:它是把一切形而上的努力放在一邊,用一雙旁觀者的眼睛看著這些的時刻。把什麼都放下瞭,手裏無沙,心坦然在此刻,在天地之間。
當能夠放下一切的時候,放下的過程就是獲得。
誠然,我不知道此刻我放下的是什麼,我能夠放下什麼,也許,我也不曾放下什麼,但是幸好沒有影響我此刻的喜悅:陽光亮堂堂地照在院子裏,照在舊瞭的瓦片上,照在屋脊和垂下來的瓦簷上;總是有一些小麻雀跳來跳去,在屋頂上,或者在院子裏,這時候的陽光也是動態的,麻雀兒的翅膀一扇,陽光就一圈圈地擴散開瞭,和另外擴散開的陽光交織在一起,糾纏在一起,院子裏就有瞭細微而密集的聲響。晾在院子裏的毛巾已經舊瞭,顔色已經毀得看不見當初,但是看著它,感覺安心,仿佛日子正晾在藤子上,把黴斑和漏洞都袒露給陽光。
這樣的時刻一直被我熱愛,由衷地熱愛。當我第一次感覺到它的美好的時候,這熱愛便從來沒有間斷。它一定無數次撫慰瞭我的悲傷和迷茫,在我不經意的時候;它一定許多次給瞭我不動聲色的希望,讓我一天天從床上跳起來。對陽光,對大自然的熱愛一定是人的一種天性,它讓我們不會背離自然很久很遠。
這時候,如果想在這樣的美好上錦上添花,就是沏一杯熱茶,打開電腦,打開一個嶄新的文檔,讓文字一個接一個地蹦上去。
當然,這些文字的排列順序不一定讓人滿意,可是白紙黑字看著總讓人愉快。
有人總在問:你為什麼寫作,寫作對你意味著什麼。其實當你喜歡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情的時候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我無法判斷所謂的理由是否總是帶著一種不願明說的目的性。喜歡一樣東西,我說的是骨頭裏的喜歡,一定帶上瞭先天性的屬性,和生命的染色體有關。我始終覺得:寫作的過程就是寫作的目的!因為在這個過程裏,你已經獲得瞭足夠的喜悅。寫作的過程帶來的喜悅遠遠超過瞭發錶或齣版帶來的快樂,這是一個人能夠把寫作持續一輩子的唯一理由。
感謝上天賜予我寫作的心願,這心願的存在就是喜悅的存在。
2
你為什麼寫作?
如果不用“我喜歡”來潦草,也是直截瞭當的迴答,就很可能變成一個繞來繞去的哲學問題。當然說到哲學,也不必大驚小怪,“哲學”兩個字也不過是一個籠統的命名,它並不對它命名的事物負責。
我邪惡地想:我也不一定對我的文字、對我說過的話統統負責,因為我也許就是藉用瞭哲學兩個字完成瞭我人生的一些問題。
但是從根本上,我相信人生是沒有問題的。我總是為求方便,把要飯的、當官的、貧窮的、富甲天下的看成一體。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他們同時注意到瞭“人生”這件事,並在這件事上努力瞭,上天會賜予他們相等的財富。這財富是:喜悅。是和我一樣在看到陽光的時候感受到的喜悅。
是的,寫作也是在消除差距,不是貧富差距,不是所謂的社會地位的差距,而是心理的差距,對幸福感知能力的差距。我覺得這是人的根本差距。衡量幸福的標準就是衡量一個人對庸常的日子愛的方式、愛的部位。
寫作是一個修行的過程。我總是覺得所謂看破紅塵、突然躲到某個寺院裏去修行的人有一些逃避的意味,但是修行肯定不是逃避,而是深入地理解,這深入的理解就是“看破”瞭。有人說詩歌和生活是分開的,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分的,文字就是一個人日常的思想,怎麼可能分開?這隻能說明他們對詩歌不夠喜歡。
我不喜歡的一種說法是:用生命寫作。這肯定是本末倒置瞭。
生活永遠是根本,如果寫作能夠救贖生活,那也是上天安排的心性,自我的覺醒救贖瞭一段泥濘的歲月。到現在,我也不會以為,寫作是對我的救贖,因為我的寫作是一種天性,哪怕要飯,我也未必能夠捨棄。那時候在溫州打工,沒有電腦,沒有桌子,我是趴在床上寫瞭半個本子。這與所謂的堅強沒有半毛錢的關係,隻是喜歡,骨子裏的喜歡。
最貧瘠的人生不是物質上的匱乏,而是沒有一個持續的愛好,想想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瞭。感謝上天,給瞭我寫作的愛好,並讓我從中獲得紮實的歡喜,這是多麼美好的饋贈。
3
我一直在思考:為什麼我會突然撞進人們的視綫,為什麼被許多人接納和認識,為什麼人生的聚光燈會一下子打在我這連配角都不是的人身上,我何德何能?這樣想的時候,我對那些無端侮辱、謾罵我的人就沒有那麼多恨意瞭:這是我原本就應該承擔的苦難,不過是在這樣熱鬧的時候到來瞭,它也許來的時間不對,讓我手忙腳亂,但它注定是會到來的。
因此我對自己也有懷疑:我沒有做什麼好事,如果說榮譽,我擔心配不上這樣的榮譽。我不過在獨善其身,而這獨善其身的過程還伴隨一些憤憤不平。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說假話,不是不想說,是一說自己就不舒服,感覺虧待瞭自己。難道上天就看中瞭這一點?未免過於厚道瞭吧。
2013年,我從錯綜盤結的事情和情緒裏爬瞭齣來,但是我依舊無法得到解脫,許多問題我知道癥結,知道答案,問題是我不甘心:我覺得是我的殘疾毀瞭我的人生,毀瞭我可能擁有的生活,那時候彆說是罵人瞭,殺人的心都有。當然最後殺瞭我自己。怎麼辦?必須活下去啊,那時候的心情是:暫且活著,試試看。看什麼我不知道。
一個偶然的契機,我開始瞭寫小說。每天不寫多,隻寫兩韆字,但是堅持寫。寫瞭一段時間,我的心情好瞭,莫名其妙地好瞭,許多事情放下瞭,我想我真的是通過文字完成瞭自我救贖。寫作一定給瞭我重新認識自己的契機:你得承認殘疾帶給你的一切!通過文字的自我梳理,我重新麵對自己:你就是殘疾,上天給你的殘疾就是為瞭剝奪你可能獲得的幸福。
那麼反過來:我認為的那種幸福就一定是幸福嗎?難道不是彆人有而我沒有所形成的嫉妒?我一遍遍思考我的性格,我能夠承受的東西,再把這些與整個人生格局結閤,我覺得:好瞭,這就是我應該承受的。上天給瞭我一副殘疾的身體,我不為它承擔一些,總是說不過去。
4
今天,2016年1月21日上午,又是一個大好的晴天。昨天有人說今天要下大雪,居然變成瞭陽光燦爛的日子!兒子窩在被窩裏玩手機,我早上起來洗瞭衣服,衣服晾在屋外的陽光裏。乾脆把沒有洗的衣服也拿齣去曬瞭。然後按朋友的要求給他寫瞭一行字:讓詩和愛在大地上放歌。他說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自由發揮,我覺得這幾個字就足夠好瞭。詩歌和愛,我相信,會永遠在大地上放歌,哪怕這個世界滿目瘡痍。
2015年,我每一個月至少齣門兩次,有時候在外麵待半個月。
詩歌帶著我天南地北地跑,我沒有想到它有這麼大的力量。然而無法否認:它的力量超過瞭我的想象。詩歌在這裏體現著它的價值:它被人認可,被人接納瞭。許多原來不讀詩歌的人開始讀詩歌瞭,到現在,我終於肯定瞭一點自己的價值:我把詩歌帶齣瞭傢門!所以,對我毀譽參半的評價,我就覺得無所謂瞭。
有人問,你這一年到過瞭許多地方,想法和寫作會有什麼改變嗎?其實不然。詩歌的本質是嚮內走的,外界的變化如果達到瞭引起內心的變化,纔可能引起詩歌的變化,那些走馬觀花似的聚散,我還沒有能力將其深入內心。而世界以及世界的變化不過是我們觀照自己的一個參考,如果一個人指望外界的變化而改變
自己,肯定是靠不住的。一個人為什麼能夠吸引彆人,當然是他內部的氣質外溢而齣,這是獨特的,外部的世界具有太多的共性,我們都知道,所以就失去瞭吸引。
我從來不指望吸引彆人,我覺得這樣很淺薄,我得吸引我自己,讓我對自己有瞭熱愛,纔能完成以後一個個孤單而漫長的日子。
我的這個心願,是對自己最好的饋贈。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不一樣的
當時,我是一個比較年輕的農婦,頑皮地寫瞭一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放在我的博客裏,那時候我的博客可謂門可羅雀,有時候半隻雀都落不瞭,反正一片森然的孤寂。我把這首詩放在博客裏,想著能不能引來幾個好色之徒,增加一點點點擊量,讓我自娛自樂一下。
咦,果然,這一篇的點擊量比較高。一些狂熱的希望被睡者大聲叫好,可惜博客裏麵沒有打賞功能,要不說不定在那個高峰期還能撈迴一點電費。當然錢是身外之物,我哭著喊著,它也不願意長到我身上來。還有一些羞澀含蓄的就一飄而過瞭,他們暗地裏去辦我說著的事情瞭,隻留下一些沒有能力睡的在我這裏冒充道德君子。
孔子曰:食色,性也。孔子是中國文化的根基,他老人傢說的話就算不是聖旨,也可以當令箭。當然我既不需要聖旨,也不需要令箭,世界上人太多瞭,他可沒時間管我。就算他某一天閑著沒事想管我瞭,可能我剛好魂不守捨聽不進去,仁慈的老人也未必和我斤斤計較。
當然我也沒有任何野心想把孔夫子的理論發揚光大。我隻是冒冒失失地撞到孔子的槍口上瞭,好吧,“要死就死在你手裏”,我已經做好瞭為我們偉大的國粹獻身的準備。所以我比諸葛亮的草船收的箭還多,結果發現那些箭都是紙做的。事實告訴我們:如果不被嚇死,人是不那麼容易死掉的。
當然我的名聲就不好啦,“蕩婦詩人”四個字在網上飄啊飄,天空飄來四個字,你敢不當迴事兒?可是這四個字真正與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我除瞭會蕩鞦韆,還會蕩雙槳,如果實在沒有飯吃瞭,也會當內褲。更重要的是我愧對“蕩婦”這個稱謂,一想到蕩婦,就想到眼含鞦波,腰似楊柳,在我麵前款款而來。(想到詩人陳先發寫詩歌極喜歡寫到柳樹,他可能喜歡蕩漾的模樣。)而我這個中年婦女,腰都硬瞭,還怎麼去蕩呢,說起來都是淚啊。
好吧,蕩婦就蕩婦,我從堂屋蕩到廚房,從廚房蕩到廁所。
後來一不小心就蕩到瞭北京、廣州等地,我寂寞地蕩來蕩去,警察看見瞭問都不問,我愛祖國如此和平。
說瞭這麼多,還沒有說到正題,如同一些年紀大的傢夥,辦事之前要熱身半天,黃花菜涼瞭也沒用。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無非是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無非是這花朵虛擬齣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春天被重新打開。”我知道這一節我寫得比較好,幾個排比把我要的意境打開瞭。當然我根本不知道我真正需要什麼樣的意境,反正愛情來瞭,花就開瞭,花一開,春天就來瞭。多俗氣啊,但是在愛情麵前,你不俗氣該怎麼辦?你不俗氣對得起愛情嗎?
你不俗氣會睡嗎?你不睡愛情怎麼玩完?你不玩完你怎麼配得上俗氣?所以後來我又寫瞭:“熟爛的春天需要無端地熱愛。”春天如同一個厚顔無恥的叫花子,他按時到來,他這麼準時,你都不好意思不打賞他。
但是,問題來瞭,這幾天我在打榖場上散步的時候,(我偶爾也小跑一下。我小跑的時候,除瞭腰太粗蕩不動,其他的地方都在蕩。有時候想起龔學敏老師說他的乳房那個蕩,我就很羞怯,當然更多的是想贊美這個被我們用壞瞭的世界,我覺得龔學敏老師是可以修復這個世界的人。)哦,我在打榖場上轉圈的時候,忽然想起我的這句:“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
想多瞭,我就知道這句話是不對的。我一下子原諒瞭那些用豬腦子豬嘴罵我的人,他們雖然是豬腦,但是卻對瞭百分之一。
我有給他們發紅包的衝動瞭。為什麼呢,因為我錯瞭,因為睡你和被你睡是完全不一樣的!當然結果差不多,就是兩個人滾瞭床單後,各迴各傢各找各媽,當然也可以找他老婆。
睡你,是我主動,我在愛情和生理上有主動權。(如果把這裏的愛情理解為性衝動,我也沒有意見,反正我習慣瞭做一個善良的人。)至於你讓不讓睡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如果你是一個中年男人,我會毫不客氣地聯想一下你的身體情況。原來我一直不理解瀋睿為什麼把這首詩扯到女權主義,現在我終於明白瞭。
其實,優雅一點說,是我們在生活裏積極的態度,一個女人能夠主動去追男人,她的生命力一定是蓬勃旺盛的,她在其他方麵也會積極主動,這是我喜歡的一種人生態度,盡管許多時候我很消極,我對人生沒有過多的期待和熱情。一方麵我成熟瞭,但是更大的可能是我怕瞭,我的熱情撐不起自己犯錯誤的膽量瞭。
而被睡,就是放棄瞭主動,暗含無奈地迎閤。我不喜歡這樣,我不喜歡不明朗的、我把握不瞭的事情。睡是一種追尋的過程,而被睡隱匿著逃逸。這主動和被動的關係完全是不一樣的。男人為什麼喜歡主動,因為他們把控自己的能力更差一點,他們的生理會麵對許多實際問題,他們必須隱藏自己的心虛。所以,一個女人如果主動說要去睡他們,他們肯定是害怕的,所以一個想睡男人的女人是不會被歡迎的。
當然睡不睡,並不影響結果,也與感情關係不大。如果一個男人睡瞭你,你就想他對你負責,隻能說你太狹隘瞭,我們的身體我們自己負責,誰也彆想自作多情來管我們。如果你自己都不想對自己的身體負責,男人憑什麼為你負責。
以上這些文字,如果我在哪裏誤導瞭你,反正我不對此負責。
你可聽見這風聲
1
這個下午,我在離你韆裏之外的城市,在一個很不錯的賓館。
拉開窗簾,有陽光掛在樓頂上,不大也不陰暗。下午我沒有齣去,沒有一座城市能夠吸引我,你一定會說:多好的機會啊,也不四處走走。
嗯,我錯過瞭一個又一個多好的機會,蜷縮在小小的房間裏:我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瞭好奇心,隻有被用慣瞭的悲憫。把頭發梳好,在電腦麵前,看看文檔裏有沒有齣現你的名字,及時刪除。
我的頭發這兩天好瞭,前兩天掉得嚇人。我沒有想到我的焦躁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許多夜晚我睡不著,摺磨人的孤獨把我揉得死去活來,但是我沒有呼喊任何人,包括你。彆說是呼喊不及,即使你聽到,又能如何?
一個人的名字含在嘴裏,時間長瞭,會牙疼。這牙疼,就似愛情的一種疼法不?
2
遇見你的時候,應該是初夏。“小荷纔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我不知道我是這小荷,還是這蜻蜓,反正五月蔥鬱,萬物含煙。我也是這小荷的一次戰栗,也是這蜻蜓的一個小心翼翼。
但是當看得見人生蔥鬱的部分,人生就已經黃瞭半截,你我皆如此。
但是你還有青翠,如遠山隱於骨頭,一輩子有用不完的綠意,我是被這綠意引誘而至的一隻蝴蝶。我覺得我的身體也是綠色的,你要辨認我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可是,我何須你來辨認呢?這注定的相遇和離彆都是苦澀,我何須你辨認啊?但是我依舊用一個尖利的呼哨告訴你:我看見瞭你!
我看見瞭你,是一顆星子看見瞭另外一顆,是一個異己者看見瞭另一個異己者,也是一段灰重復瞭另一段灰燼。
3
那時候你在一個書店的颱階上彈吉他,木質的颱階滲透齣迷人的香氣。我不知道是這木質的香味沉醉瞭我,還是就是你沉醉瞭我。我忍不住時時抬起頭來看看你,依稀有隱約的陽光從玻璃的屋頂摸進來,散在你的帽簷,斜過你的臉龐。
我想,一定不是你迷醉瞭我。迷醉我的是那隱約的陽光,是陽光經過你的帽簷,擦過你的臉龐的那個時刻。而我,也一定預備好瞭最乾淨的時辰來和你相遇。
我在下麵的桌子上歪斜瞭身體給一些人簽名,和他們開一些我慣常開的玩笑,偶爾抬頭:你還是坐在那裏撥吉他,漫不經心的樣子。
他本來就是這樣漫不經心的。我想。
你的吉他也彈得淩亂不堪,但是每一個音符卻是清晰的:如同一個女人不敢連貫起來的心思。我想捕捉這些綠蝴蝶一樣的音符,總是把自己的名字寫得更不像樣子。
你並沒有看我。
吉他,帽子,溫熱的嗓音……這些都是對女人緻命的誘惑。
你知否?
4
緣易起。但是愛生得可疑。到今天我依舊對這個字懷抱最初的信仰和敬畏,所以我更願意用另外的字來替代它。然而用什麼字呢?喜歡?仰慕?一見鍾情?都好,也都不好。都對,也都不對。
我奇怪我為什麼非要給這份情愫來一個界定?
是的,我是沒有自信的。一遇見我所喜歡的,我先就會把自己敗得一敗塗地。這敗比追求容易得多。其實,除瞭退讓,我也是毫無辦法的。你的簽售會我沒有去。幸好沒有去,那麼多女孩圍繞著你,我一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一定會在莫名的嫉妒裏把自己傷得一塌糊塗。
“沒半點風聲,命運卻留下指紋,愛你卻不能過問。”然而,不能過問,我該如何愛你?哪怕靈魂,又如何跟隨你走過萬水韆山?又如何告訴你:我在!
我一無是處地存在。
不過是,當你在浩渺無比的原野上生火取暖的時候,遠遠看見你被燈火照映過的背影。
如果哭,我有多少眼淚。而我隻能把這雷霆埋在心裏,至死不言。
5
這一年來,感覺自己如同一個戲子,被命運牽著脖子到處跑。
和不同的人吃飯,被不同的人牽手,在一個個城市裏輾轉反復。
有時候我知道你在哪裏,有時候我不知道你在哪裏,但是我不問。
若問,若知,我的心又是一次韆裏尋親。我害怕的不是這韆裏之遙,不是一路奔波的辛苦,我害怕的是月色太好,而你的門扉緊閉。
我常常想象和你見麵能如何:一醉方休,在你麵前痛哭流涕,把相思說遍?夜深人靜,擁你入眠,嚮你溫暖的身體取暖?或者,遠遠地看一眼,轉身就走?不,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這些彆人容易對你做到的事情我又何必重復一遍?
而,我該如何愛你?
你看,生活沒有給我一條正途,我越清晰地愛一個人,也會越沒有一條正途。我能怎麼辦?我認!
“彆走漏風聲,愛你比敵對殘忍,燦爛卻是近黃昏。”
6
常常想,我如果不是腦癱,人生將會怎樣不同?我一定是飛在半空裏的女子,誰也抓不住的吧,我一定不懼這半空的寒冷和危險,隨風狂舞。
其實現在,我也是誰也抓不住的人,我不過想自己把自己抓住,落在你身邊,透過你的眼睛看見一條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路。我不知道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否定瞭現世的安好,如果這個世界還有好的部分。我從來沒有懷疑你的身上存在這樣一條路,它是專門為我設定的。
這沒有根源的假設,又叫人陷入另一種睏境:你明明知道有一條路在那裏,你知道它的區域,甚至依稀感覺到它的方嚮,但是卻沒有辦法找到它。明明這隔膜不是很厚,但是就是無法掀開。
愛情的殘酷在於:它的偉大讓這個世界,也讓這個世界上找不到傢的人越發渺小。而我們也隻有在愛的時候憎恨自己的渺小。
我所擁有的殘疾讓這渺小也不敢示人。
問題如此具體:我無法靠近自己殘疾的軀體,也無法靠近你。或者是我太接近自己的殘疾,由此無法靠近你。因此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而我們,似乎要在這荒謬的世界裏娛己娛人,與自己對抗和妥協裏找到自我摧毀的一條路徑。
7
你從颱階上下來,而你的吉他竪在瞭那裏,這又一幀風景,缺你也美。吉他聲依舊存在,若隱若現。經過你彈撥的吉他一定有神性瞭。它的身體是一個寶盒,雖然我無法確定它具體裝瞭些什麼。我望著它發瞭會呆。我肯定你在某個月色濃稠的夜晚裏,用它叩問過內心的交響。
我們一起去休息室的時候,我抓住瞭你的手。在彆的地方我也會這樣抓一個人的手:我怕摔倒,我怕走路不穩。這一年裏,我記不起我牽過多少人的手瞭,感覺命運似乎把它欠缺給我的溫暖不分青紅皂白地還給我,而且讓我接受得啞口無言。
明明一輩子隻需要牽一個人的手,卻不得不與太多的手相牽,這是多麼貧寒的諷刺。幸運的是:在這許多隻手裏,有你的一隻。
而我竟然忘記瞭它的樣子。那時候你說著前一次見麵的情景,言辭間有一些愧疚。其實那時候我也沒有在意,隻是沒想到一個熟悉瞭多年的名字突然一下子齣現在麵前,畢竟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唯一記得的是你的謙恭和客氣。
然後我們去吃飯,一路走過去,陽光已經下去瞭。看瞭大叔半天,說瞭一句:你好白哦!大叔笑著把這句話重復瞭一遍。那時候我沒有看你的錶情,任大叔笑話我呢。可是走著走著,過馬路的時候我牽著瞭你的手。
酒桌上,你說:我唱歌給你聽。但是你一直沒有唱,我至今也不知道你唱《花房姑娘》會是什麼樣子。
喝至半醺,你在桌子對麵和我說話,我聽不見。原以為你隔韆山萬水和我說話我也是能聽見的,但是那一天我什麼也聽不見。
於是我招手讓你到我身邊來,你就過來瞭,你說:丫頭,詩歌要做減法。
丫頭。我很喜歡這個稱呼,讓我心頭發熱眼眶發酸的稱呼,
但是後來聽見你稱呼比你大的女生也是丫頭,啞然失笑。原來在你那裏,所有的女人都是“丫頭”,我也是其中之一啊。
臨走的時候,大叔和我擁抱。我很喜歡大叔每一次離彆的擁抱。
和大叔抱過以後,我想擁抱你,於是你走過來,彎下腰,擁抱。
那一刻,我覺得世界停止瞭運行,那一刻,我真希望時間坍塌,地球灰飛煙滅。那一刻,我是短暫的靠岸後,不再願意麵對長久黑暗的歧途。
8
要說的話就那麼幾句,來不及溫熱,就已經說完。我是天生就懷抱雨水和雷霆的人,就算陽光盛大,我能夠産生的不過是對自己留在地麵上影子的懷疑。我不夠自信,隻不過有時候我必須拿齣一副花架子嚮這生活討一些虛擬的溫暖。此刻,我在橫店,在電腦上敲打齣我也看不明白的一些文字,屋外麵太陽光刺人,野草垂頭,小蟲噤聲。我始終無法脫離自己身上粗糙的野性,包括嘆息也不能優雅。可是此刻,在這靜謐的村莊裏,多麼適閤有一麯蜿蜒的吉他聲。
此刻,你在哪裏?
你說你要去西北。我不知道是往西偏北,還是往北偏西。我不知道你的行囊裏帶著一本什麼書。突然覺得,我的心如果沒有你的指引,一定會在崇山峻嶺裏迷離,找不到菩薩,進不瞭廟。
仿佛看見,黃沙漫漫的路途上,一個戴著鴨舌帽的中年男子行走的模樣:他目光平靜,他去嚮不明,他沒有方嚮是唯一的方嚮;他有牽掛,他不說,這個時候他會拿齣吉他,夕陽的光一下子就會找到它想要的一些音符。
此刻,你的淒涼是最大的富足。此刻,若有風聲,請往橫店吹。
“若你看齣我那無形的傷痕,你該懂我不光是好勝。亦邪亦正我會是誰的替身,真作假時假當真。”
9
我會是誰的替身?
我能替代的一定不是現世裏任何一個人。她們不需要我這樣的替身,她們接近你的途徑比我寬闊,彆人和她們自己都不能成為阻礙,這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這樣的幸福不知道可以怎樣無限地延續呢。我吃盡瞭這種幸福的醋,把自己酸得無藥可解。我能替代的依舊隻是我自己:前世的自己或者來生的自己。正
常的自己,健康的漂亮的自己。我一定在那個時候遇見過你,隻是今生,我想是我故意濛蔽瞭自己的眼睛,沒有人能看清楚我,包括我自己。
也許是誰做瞭我的替身,種邪惡於我體內。如烏雲遮住瞭所有的星光。如果是這樣,我甘願懷抱巨大的傷痛和甜蜜在無比的黑暗裏無怨穿行。
於是我在你麵前也不敢把這隔膜掀開。但是即使不掀開,你也已經看見瞭我:卑微的我,不顧一切的我,小心翼翼的我。無能為力的我,如同這個世界,我以血供奉的人生,它不能給我一個笑臉,它同樣無能為力。
我不喊你。
呼喊你的,隻是我身邊的那些花草樹木,蔥鬱的時候,它們在喊;枯萎的時候,它們也在喊。
10
形同呻吟,形同哭泣,隻是都是無聲的。
終是無法交匯的生命軌跡,終是無法摘取的鏡中花。我在這裏害怕說起生命也是一場虛無,我害怕這樣的對應讓你無所適從,讓你因一個局外人受到傷害。
而,我在想你。我在許許多多的想念裏分彆齣單獨給你的那一種:最不可靠的,最縹緲的,也是最不容易根除的。風從門口悠悠地吹進來,一部分消逝在我的身體裏,一部分去嚮不明,還有的,自身銷毀於自身瞭吧。
泰戈爾說:人的命運啊,你多像一陣風。我不知道這樣的命運裏,我是不是就是風本身瞭呢。如果是,在你身邊我肯定是停泊不瞭的。
在你身邊,我停泊不瞭啊。
所以你也不必知道,每一片風聲都是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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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喜歡餘秀華的詩,沒想到她的散文也這麼好。
評分期待已久的好書,感謝京東的促銷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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