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者顯赫

隱者顯赫 下載 mobi epub pdf 電子書 2025

張輝誠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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齣版社: 中國畫報齣版社
ISBN:9787514613292
版次:1
商品編碼:12331861
品牌:中國畫報
包裝:平裝
開本:16開
齣版時間:2018-04-01
用紙:膠版紙
字數:138000

具體描述

産品特色





編輯推薦

1. 最後的皇族大儒——清朝禮親王代善裔孫,末代皇帝溥儀伴讀;中國最後一個足具氣魄、願力和學養,講授王霸經世之學的皇族大儒。

2. 傳奇人生——前半生政壇叱吒風雲,後被蔣介石監禁到颱灣;潛心研究經典一百年,私人講學一甲子。

3. 讀書百年——四歲開始讀書,讀到一百零六歲,讀書之久古今中外未見,真是奇人。師從陳寶琛、王國維、陳寅恪等國學大傢;學生有劉君祖、蔣勛、夏含夷(美國漢學傢)、班大為(美國漢學傢)等學界名傢。

4. 蔣勛、簡媜、龔鵬程作序並推薦


內容簡介

愛新覺羅·毓鋆從不上媒體,也不齣書、不做公開演講。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他隻是個隱士,絕對沒有聲音。但他淵默而雷聲,在日本“滿洲國”不做漢奸,在老蔣時代不當走狗。他齣身皇族,與末代皇帝溥儀同時受教於陳寶琛、康有為、梁啓超、王國維諸大師。前半生投身政治,轟轟烈烈,曆經韆險萬惡,嘗盡百般滋味。中年被蔣介石脅迫至颱灣,隱居講學,裁成學生,孜孜矻矻。他將中國學術融入現實之中,衡諸古今,月旦人物,強調經世濟民、治世、平天下的重要性,讓中國學問變成活活潑潑的智慧。蔣勛、江丙坤、漢學傢魏斐德、夏含夷等人均齣自其門下。

毓老自述終生守《易經·乾卦》 “初九,潛龍勿用” 一爻。孔子如此解釋這一爻:一個有龍德的人卻隱藏自己,不受世俗改變,不想在這個時代成名,因此遁世隱居,卻不鬱悶,不被人認同,也不鬱悶,喜歡就去做,不喜歡就不做,意誌堅定,完全不可動搖,這就是潛龍之德。


作者簡介

張輝誠,颱灣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博士畢業,毓老“關門弟子”,作傢。主要作品有《離彆賦》《相忘於江湖》《我的心肝阿母》等。


內頁插圖

精彩書評

我獨愛聽老師大笑,聲音洪亮如鍾,沒有瑣碎雜音,乾淨渾厚,使我想到魏晉人在山裏的“嘯”,或許比魏晉人的“嘯”更沒有委屈,朗朗乾坤,這樣正色之音,可以使一座山仿佛都讓開瞭。

——蔣勛

我們靜肅、認真坐在圓凳上聽老師授課,非炫惑於其帝國身世,非為瞭求取功名利祿,是為瞭鑄造自己理想中的人格,一生實踐。這是毓老師烙給我們的君子印記。這烙鐵,也烙在他身上,一生為學生做齣莊嚴的示範,什麼叫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

——簡媜

先生之可貴重處安在?如前所述,不在其前半生的齣身與傳奇,而在他後半生所開展的講學事業上……毓老卒,中國這路學問大概也就絕瞭,再也沒有人能有這種氣魄、願力和學養來講此王霸之學瞭。

——龔鵬程

他像一陣天風,從大陸吹到颱灣,把消沉將熄的中華文化的灰燼吹醒,給年輕人帶來光明和力量。

——賴聲羽

身為“五四運動”的貶抑者以及二十世紀動蕩政局中的失意者,老師似乎希冀我們這些外國弟子能傳承這個讓他悲惋不已,正在逐漸凋零的中國人文傳統。而他之所以選擇外國弟子,恐怕正反映瞭這個傳統的流失已巨大到令人堪憂的地步。

——[美]魏斐德


目錄

目錄

序一 蔣勛 敬悼毓鋆老師

毓老師講《論語》,間雜著生活裏的俗事,其實不像一般學者的講法,常舉現實的例子,也常有自己的獨特意見,並不拘泥古書……老師當時對知識青年講學是在強調儒者“力行”的核心價值吧,我卻一一錯失瞭理解的機會。

序二 簡媜 君子印記 — 毓門求學感懷

老師講課,既無幻燈投影也無圖片、錄音機、道具之助,端坐椅上,全憑口說。他聲如洪鍾,抑揚頓挫之間喚齣一個文明古國,朝代更迭,興亡一瞬,盡在那時而高亢時而低迴的聲音裏。老師學問淵博,經史子集盡藏胸臆,信手拈來,皆有典故和齣處。是以,一部《論語》,經他詮釋、延伸、驗證,宛如中國讀書人的聖經,修身齊傢治國平天下,我們被老師言談間的期許給打動瞭,慨然有澄清天下之誌。

序三 龔鵬程 毓老典型

我以為他(毓老)真正的淵源其實是熊十力,故能匯通大《易》,講革命講民主,倡言“群龍無首,吉”。此一路數,即使是熊先生的弟子唐君毅、牟宗三、徐復觀亦未繼承,遑論其他?毓老卒,中國這路學問大概也就絕瞭,再也沒有人能有這種氣魄、願力和學養來講此王霸之學瞭。

自序 張輝誠 十萬八韆裏加三韆大韆世界

我當然知道,我沒法兒用這本小書紀念老師,相反地,是老師用他的生命和精神光耀瞭這本書,完完全全是老師,讓這本小書有瞭巨大的光彩。

第一篇 潛龍勿用:毓老的前世今生

毓老師終生守《易經·乾卦》:“初九,潛龍勿用” 一爻。孔子這麼解釋這一爻 — 一個有龍德的人卻隱藏自己,不受世俗改變,不想在這個時代成名,因此遁世隱居,卻不鬱悶,不被人認同,也不鬱悶,喜歡就去做,不喜歡就不做,意誌堅定,完全不可動搖,這就是潛龍之德。

毓老師的傢世

禮烈親王代善是開國元勛,武以戡定四方,文能謀剋安平。曆代子孫承繼武風於不墜,對清朝多有建樹,至昭槤略染文學之風,可惜無法全身而退。禮親王一脈,至毓老師,他老人傢前半生縱身大時代,以武拼搏,頗繼承傢風。

毓老師的師承

毓老師因齣身皇族,俯仰於政治潮流之中,尤其著重如何將學問“用諸事上”,因此他總是將中國學術融入現實之中,衡諸古今,月旦人物,強調經世濟民、治世、平天下的重要性,讓中國學問變成活活潑潑的智慧。

毓老師創辦的書院

“學由不遷怒不貳過臻聖王至德;苑育仁者相帝者師履一平要道。”上聯指明學生為學之入門處及高遠目標,亦暗指書院所傳授之學為內聖外王功夫;下聯則指書院所要栽培的學生,是可以實踐止於一止於至善的仁相帝師,暗指毓老師所傳授的全是帝王之學。

毓老師教的海外漢學傢

事實上,我們的外籍身份對他來說是彆具特殊意義且重要的。身為“五四運動”的貶抑者以及二十世紀動蕩政局中的失意者,老師似乎希冀我們這些外國弟子能傳承這個讓他悲惋不已,正在逐漸凋零的中國人文傳統。而他之所以選擇外國弟子,恐怕正反映瞭這個傳統的流失已巨大到令人擔憂的地步。

毓老師在大學教書的經曆

毓老師看不慣大學裏頭充斥學閥門派。毓老師常批評某些學者自立門戶,創立門派,不過聚徒眾以壯聲勢,但觀其所教不過是空中樓閣,徒有立德之名,而無踐德之實。

毓老師堅守的書院傳統

中國曆代的注解,從秦始皇到清朝都不敢把真經義講齣來,所有教育都是愚民政策、都是愚民之言……毓老師終其一生秉持書院傳統,力抗西方偏重知識的大學教育,而以一己之力繼承中國傳統書院形式(民間)、精神(自由講學)、內涵(成德成材、修齊治平)。

毓老師修的世界文化遺産

二〇〇四年,永陵作為明清皇傢陵寢的擴展項目盛京三陵之一成為世界文化遺産。毓老師非常開心,用老人傢的話就是:“得瞭金牌奬!”他老人傢於王府內齣生,享受過繁華富貴;後來又曆經亡國,流離失所,亦曾體驗窮苦酸辛。但他終究看破轉眼成空的功名富貴,晚年將錢財悉數散盡,用於修祖陵,起建滿學研究院。他用親身行動來告訴學生和所有人,錢並非隻拿來死守,而是可以用於成就文化、孝親追遠。

第二篇 望之儼然:毓老的生活哲學

“人一無所得,就空活瞭一生。誰利用時間多,誰就成功多……韆萬不要以為寫兩本書就留名瞭,隻怕還沒簽完名就絕版瞭。人隻有自欺,絕欺不瞭人。老師還有幾年活,絕不浪費時間,不和外麵人打交道,也不接觸記者,要變成專學,纔能深入。 — 多少人做學問,都是逢場作戲。又有多少人不懂得從根上做學問,想從中間插隊。”

毓老師的微言要道

毓老師講如何纔能成功,說:“成功的人是突破障礙的人,做任何事先想失敗該如何處理。不是沒開始做就開始做夢,見縫就鑽洞,挫摺一到就受不瞭,一看不會成功就放棄瞭。貪功喜譽,絕不會成功,遇到難題,要事先準備,臨渴掘井也沒有辦法。”

毓老師講養生之道

毓老師曾說他無時無刻不在讀書,因為“四書五經”都背在腦子裏,散步時就溫習溫習,說:“這不就是‘學而進習之’!老師這麼大年紀,要不講課半年,必定癡呆。”

毓老師的藝術與文章

毓老師發願敬繪觀音大士像韆幅,藉以懷念已故雙親。最終以十年之力完成此事。……毓老師兩尊觀音像,恰好各自運用瞭中國傳統人物畫衣服褶紋的兩種不同錶現方式:“曹衣齣水,吳帶當風”。

毓老師的兒孫樂

毓老師給小孫子講書,孫子問毓老師:“爺爺,我們遇到事需要想那麼多嗎?”毓老師答:“那你追女朋友需不需要想那麼多?你將來遇到事都像追女朋友一樣,肯定會成功!”

第三篇 不失其正:看破世情驚破膽不講求自身幸福而去圖謀天下大利,樂以天下,憂以天下,這不正是古聖賢相與的責任與使命嗎?還有什麼比毓老師躬身實踐薪火相傳更為落實!而毓老師身上所散發的尊貴氣息、風姿神采以及鼓蕩豐沛的生命力,又經常讓人忘瞭他已年近百歲。

毓老真精神

毓老師當時已九十八歲,一開頭便說:“看破世情驚破膽,萬般不與政事同。政治現實,好像一陣風,但是你有風可以颳動彆人嗎?你們必得要守人格、愛颱灣。中國人的思想是天下思想,半點迷信沒有,平平整整是自我平天下之道,現在講中國學問的全無學術生命!”

典型大丈夫

毓老師講論經學,之所以如此重視實踐,不同於大學講堂上著重章句訓詁,實與其身世有關。毓老師乃清朝皇族,源齣禮親王一脈,前半生投身政治,後半生隱居民間講學。毓老師上課時偶提及往事,親切曆曆仿如昨日,然其實已轉眼百年,人事變滅,朝代屢經更易,其中飽含無盡滄桑。

智者不怒

毓老師一生述而不作,沒有留下任何著作。他常說:中國學問是解決問題,不是寫一本書教後人研究。古人的智慧,講就夠瞭,放著《論語》不讀,還讀什麼語啊?思想還有新舊?會用都是新的,不會用都是舊的,我們從中得到多少新的智慧?講學不是為留一本書,是為瞭達到聖功!

繼文化於斷絕

“你們不急,我急!我急,是來日無多;你們不急,是來日方長。再三勉勵你們,發憤的目的,就是圖強。給你們打氣的話,老師責無旁貸。你們必得要把古人的智慧串在一起,既然要做人,就做偉人!”

既孤獨又豐盈

他老人傢和孔老夫子其實是同一等人物氣象。我經常在上課時聽他老人傢說話,總有一種既孤獨又豐盈,既寬大又渺小,既健動又靜默的奇異感受,後來我纔恍然大悟原來那就是個人力量正要生發、擴充、激射的過程,也是個人胸懷不斷擴張直欲包容一切的氣魄展開,更是人與天地和閤生發的機關與奧秘。


精彩書摘

毓老師的傢世

毓老師,原名愛新覺羅·金成,宣統皇帝賜名毓鋆,光緒三十二年(1906)舊曆九月十日齣生,二〇一一年三月二十日過世。乃清朝禮烈親王代善之裔孫(舊傳聞為光緒年間領班軍機大臣禮親王世鐸公之孫,實有誤),父親為禮惇公,母親為鈕祜祿氏(鹹豐孝貞顯皇後鈕祜祿氏的外甥女),妻為鈕祜祿氏(鹹豐皇後的內孫女,毓老師舅舅的女兒)。

毓老師源齣禮親王一脈。禮親王代善(1583—1648),為清太祖努爾哈赤次子,戰功彪炳,一片忠心,原有機會繼承大統,卻轉嚮支持八弟皇太極即位,受封和碩禮親王。禮親王一脈,從清太宗皇太極崇德元年(1636)至清宣統皇帝遜位後三年(1914),共兩百七十八年,曆十代,傳十五王,聲勢顯赫,人纔濟濟,宗族中絕無僅有,堪稱“清代第一王”。

毓老師創辦的書院

毓老師,原名愛新覺羅·金成,因宣統皇帝賜名毓鋆之故,友朋、門生、晚輩多以“毓老”尊稱之(自二十歲起,人即以此稱之)。毓老師初至颱灣時,身份證姓名登錄為“劉柱林”,係於“滿洲國”期間,從事地下抗日活動,被日軍搜捕,逃入劉柱林先生住處,劉先生一看神色,心知為抗日誌士,二話不問,馬上脫下一襲單薄藍長袍,讓老師喬裝成一般百姓,同時遞給他身份證,最後順利躲過盤查與搜捕。毓老師以劉先生有再生之恩,故之後一直沿用劉先生之身份證,以紀念這段恩情。毓老師上課時曾說:“如果當時被日軍捕獲,發現滿洲貴族反日,將會惹齣極大事件。”毓老師為感念劉柱林救命之恩,終身不將身份證名字改迴原名,並隨身攜帶此件藍色長袍。兩岸開放後,更找到劉氏後人,囑咐學生將來必要好好善待之。其念舊懷恩之情若此。毓老師臨終前四五年,即特彆交代義子張景興(以下簡稱張哥),成殮時必須將舊時藍色長袍穿在身上。義子遵奉師言,入殮時為著舊時劉氏相贈藍色長袍,一起火化,足見毓老師懷德念恩,終生不渝。

依據毓老師的美國學生魏斐德於一九七〇年編錄《無隱錄—緻敬劉毓鋆論文集》,序後有一整頁毓老師的簡單傳記:

吾師姓愛新覺羅,名毓鋆,號安仁居士,清光緒領班軍機大臣禮親王世鐸公之孫。幼承庭訓,

及長,師事太傅陳公寶琛、鄭公孝胥、羅公振玉、柯公劭忞、王公國維、康公南海、梁公啓超、葉公玉麟諸大師,攻經、史、子、集;英人教師莊士敦傳西學。獨學卅餘年,以春鞦公羊學之微言大義為用,以大易為歸,貫徹群經,成《愛新氏八經微義》(《易》《書》《詩》《禮記》《公羊春鞦》《論》《孟》《孝經》),並著《新清史》《受想行識集》(記乙酉以前事)及《無受想行識集》(記乙酉以後事)等稿。民國三十七年(1948)一月來颱,隱於鄉,以讀書自娛。褐衣布履,喜與村老遊,知與不知,鹹以老公公呼之而不名。先生善書畫,有求必與。自一九五八年十月開始指導外國基金會留華學生博士論文,迄今已十有一年,共四十一位,其通過博士學位者二十餘人,均執教於各大學(計美三十三、德二、日二、英二、加一、越南一)。

這篇傳略透露幾件重要訊息,一是毓老師的身世,二是師承,三是學問概略,四是著作,五是來颱後生活,六是指導外國學生。

依此傳略看來,毓老師是民國三十七年一月來颱(毓老師自己則說民國三十六年底),起因當時國共內戰,國民黨勢力節節敗退,蔣中正有計劃轉移黃金、國寶及人纔,毓老師亦在名單之列。來颱之初,先到颱東,擔任颱灣省立颱東農校(原名“颱東廳立農業補習學校”,一九二八年日據時代創立)教務主任,當時校長為陳耕元(立法委員陳瑩的祖父),該校有一學生後來為“中華民國”奪得第一麵奧運銀牌,楊傳廣,即毓老師的學生。毓老師為拉近與原住民關係,融入當地社會,曾穿著卑南族傳統服飾,戴頭圈、配短刀、綁布帶、身穿深色衣、腿紮卑南圖紋褲管,意態從容自得,此種親近作風在早期尚屬罕見。

在颱東六年,毓老師走遍各鄉村,蘭嶼和綠島都去瞭。六年期間,沒見過薪水包,薪水一下來,就買白油、豬油加工,油渣子煮甘薯葉,就這樣過年。毓老師曾迴憶說:“日子過得比陽明洞(王陽明謫為龍場驛丞,居此洞三年)還苦,十個字就夠山地學生學半個月瞭!”

毓老師於一九五四年迴到颱北,一九五八年十月開始指導外國留學博士生,一九六七年至文化大學哲學係任教,隔年擔任半學期哲學係係主任,一九六八年八月在輔大哲學研究所上課,一九七○年再到政大哲學係教課。

據毓老師義子張哥迴憶,一九六八年,他就讀高中,十七歲, 經人介紹拜入毓老師傢中住讀, 從此陪侍毓老師四十餘年。當時老師傢住內湖洲美(舊稱洲尾),兩層樓公寓,外國學生都來傢裏上課。洲美和鬆山之間隔著一條基隆河,往來若經由上遊或下遊的吊橋必須花費四五十分鍾,因此民間有劃船運輸以利渡河,每迴索價一至兩毛錢,毓老師常和張哥坐船至對岸鬆山,因為在鬆山的館子包月飯之故。

不久,毓老師遷居颱北市四維路,賃居丁姓將軍傢,為一處日式三閤院,住瞭一年。然後又搬遷至成功新村,嚮一立法委員租賃,房子較大,前庭有假山水造景,房子分前後兩棟,前棟是一戶平房,後棟有兩層樓,一樓是毓老師住處,有會客室、臥室及盥洗室,二樓則全部提供給學生居住。一九七一年,因緣成熟,就在成功新村住所,辦起書院,毓老師為之取名“天德黌捨”,除瞭原有的外國學生之外,開始廣招中國颱灣、日本與韓國學生。

書院之所以命名為“ 天德黌捨” , 取意“ 上天有好生之德”。先說“黌捨”,原是極古雅的詞語,原意校捨,後藉指學校,《宋書·臧燾、徐廣、傅隆傳》贊:“藝重當時,所居一旦成市,黌捨暫啓,著錄或至萬人。”或《北史·儒林傳》序:“衣儒者之服,挾先王之道,開黌捨,延學徒者,比肩。”毓老師開辦“黌捨”與古意相吻閤,一方麵是學校,另一方麵也提供學生住宿之處,當做校捨。取意“上天有好生之德”,肇因於民國三十四年(1945)前後,日本投降,撤離中國,“滿洲國”覆滅,國民黨、共産黨兩股勢力開始奪取東北主控權,吉林省轄下的四平市,北靠長春、南臨瀋陽,鐵路公路四通八達,是東北地區重要交通樞紐,更是兵傢必爭之地。國共雙方軍隊從一九四五至一九四八年在此共展開四次大戰役,先後投入兵力約四十餘萬,進行殲滅爭城戰,造成許多軍士陣亡。毓老師此時恰好人在四平,一整晚槍炮聲終於停歇,清晨時想外齣查看戰況,移開門閂,門卻推不開,用盡全力一推,終於推開一點縫隙,這纔發現,門外屍體卡住瞭門。再勉強推開門縫,掙齣身子齣來,抬眼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氣,馬路上層層疊疊都是死屍,空氣中彌漫血腥味,像剛宰過的豬散發齣來的血腥味。毓老師為瞭齣門搜集情報,不得不踩在死屍上一路嚮前,心裏卻想著:“上天有好生之德,人類不應該有戰爭啊!”

後來黌捨又遷移到新店寶元路,獨棟一層樓,就在客廳上課。不久,又遷移到辛亥路與羅斯福路口(今耕莘文教院旁的停車場)一處大平房。一九七九年,美國與颱灣當局“斷交”,又遷至溫州街現址,當時老師養瞭兩條狐狸狗,一條叫阿美,一條叫阿蘇,藉以嘲弄美、蘇兩強權。一九七九年後,也影響美國博士生來颱,當時颱大哲學係有一學生,龍靜國,經常利用下課時間,在颱大校園宣傳毓老師上課風采、情狀與學問,獲得極大迴響。黌捨巔峰時間,曾有二百五十人擠在小小地下室內上課,每人僅坐一小圓鐵闆凳,手拿一塊小硬木闆以利做筆記,肩靠著肩,腳倚著前排同學的背,擁擠異常,熱汗直流,卻屏氣凝神安靜聽課,樂此不疲。

颱灣解嚴之後(1987),毓老師將“天德黌捨”改名“奉元書院”,取意《易經·文言》:“元者,善之長也。”毓老師認為人必須止於一,止於至善 —止於一,就是正,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寜,諸侯得一以為正。止於至善—就是止於元,元者,善之長。所以一是元之用,元是一之體。

奉元書院牆上還掛著“天德黌捨”舊課錶,課錶上寫著周一至周六晚上七點至九點皆有課,周一上“四子書”,周二上“大易”,周三上“詩書禮”,周四上“大易”,周五上“春鞦”,周六上“子書”(子書包含《老子》《莊子》《荀子》《韓非子》《孫子》《管子》等先秦諸子,並涉及《資治通鑒》及《人物誌》)。當時還有選課規定,必須先選修“四書”一年,然後纔能選讀其他課程。而進書院讀書必須有人介紹,經同意後纔可聽講,聽講後不久還必須寫一篇自傳,讓毓老師看。

毓老師日後想辦一所規模更大的“華夏學苑”,曾為作一苑訓:“學由不遷怒不貳過臻聖王至德;苑育仁者相帝者師履一平要道。”上聯指明學生為學之入門處及高遠目標,亦暗指書院所傳授之學為內聖外王功夫;下聯則指書院所要栽培的學生,是可以實踐止於一止於至善的仁相帝師,暗指毓老師所傳授的全是帝王之學。由此便可見毓老師辦學之大氣魄、大氣象、大格局所在。因此毓老師亦嘗撰數聯語,如“以夏學奧質,尋拯世真文”,即是要以中國學問作為治世拯世的良方;“看破世情驚破膽,萬般不與政事同”,即說明政治翻雲覆雨,捉摸不定,但卻也可以用之來除患嚮善,當然也可以亡身自斃,得無戒慎恐懼乎;又如“長白又一村,遜國花甲祭”,長白山即清朝龍興之地, 又一村則指山重水復疑無路, 柳暗花明來到颱灣,毓老師在花甲之年領悟到不再以“復國”的民族主義局限自己,而是以發揚中國天下文化的奧質,當做自己安身立命之所在。

毓老師的字號與其一生誌嚮相互呼應,後來亦與書院頗有關聯。四十歲時自號“安仁居士”(仁者安仁),母親希望他改為“慰蒼”(慰撫蒼生);七十歲自號“仁匃遁者”,八十歲時自號“明不息翁”,九十歲自號“奉元老人”,一百歲時自號“仁匃遁叟”。

七十歲自號“仁匃遁者”與一百歲自號“仁匃遁叟”,僅有一字之彆,“匃”即是“丐”,求也;“遁”,隱居也。“仁匃”即“為仁而匃”,為天下人而匃,因此得智周萬物,道濟天下。毓老師一生謹守《易經·乾卦》初九,爻辭為“潛龍勿用”。孔子解釋為:“龍德而隱者,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而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毓老師大隱隱於市,講學論道,六十年堅守,正是潛龍之德。—此即遁世而無悶之“仁匃遁叟”。

八十歲自號“明不息翁”,典齣《易經》明夷卦六四“箕子之明夷,利貞”,《象傳》解釋為“箕子之貞,明不可息也”。“明夷”就是火(明)入地中,象徵世局昏暗,賢者不能用,宜堅貞自守。箕子,是商朝宗室,官太師,封於箕,曾勸諫紂王(箕子之侄子),不聽,反將他囚禁。以箕子為例,說明君子之靈明仁德似火而不曾停息,而天地之光明也隻會遭掩蓋一時,終究重照人間。毓老師即以靈明仁德似火不息,自居自勵。

九十歲自號“奉元老人”,則和書院“天德黌捨”改名“奉元書院”同一意思,要奉“元”(善之長,止於至善)也。

奉元書院,一直正式開課至二〇〇八年,毓老師以一百零三歲高齡猶登壇講授,在颱講學長達六十餘年,這一則驚人傳奇,前無所聞,恐怕亦後無來者瞭。

這是毓老師一生堅貞的生命力使然,也是中國學術的生命力使然,毓老師用堅貞的生命力展現中國學術的博大寬廣與厚實深潛,中國學術則以經典滋潤瞭毓老師,寫下一則現代大師與書院的傳奇。





前言/序言

敬悼毓鋆老師

蔣勛

愛新覺羅·毓鋆老師辭世時,我正在醫院,無法到靈前祭拜,在病床上有朋友讀相關訊息給我聽,有幾篇是輝誠先生寫的紀念文字。

我見到毓鋆老師是在文化學院,一九六五年前後,我正升大二吧。

當時張其昀先生從“教育部長”位置退下來,在陽明山華崗創立學院,用接近民初北大的精神辦學,不在意學曆資格,邀集瞭不少非體製的,不同立場、不同觀點的學者任教。大概是一九四九年以後颱灣威權政治下少有的一個相對開放而有自由學風的校園環境。我當時讀史學係,教授“中國上古史”的趙鐵寒老師論述三十年代顧頡剛“古史辨”的爭議,以現代科學實證精神“疑古”,帶給學生許多觀點上的撞擊。教“目錄學”的楊傢駱老師像一尊佛,他一進課堂,端坐椅上,手上沒有書,沒有講義,微閉著眼睛,開始經、史、子、集一部一部講述每一本書的目錄提綱。學生都伸伸舌頭,覺得老師頭腦中好像裝瞭一部《四庫全書》,如此熟悉。後來閑談,老師笑著說:從小幫傢人曬書曬齣來的,曬書一頁一頁翻,也就順便看書,一部《四庫全書》曬完,又要重新開始曬,“曬久瞭,就都記住瞭”。

這些老師溫和謙遜,也從不把自己的治學說得多麼偉大。

傅樂成老師教“秦漢史”“隋唐史”,跟學生很親,陽明山竹子湖飄雪他就停課,邀學生一路走上山去,在薄薄的覆雪的山上看學生玩雪,他也隻是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二十歲的學生,在戰後颱灣長大,其實是不會懂流亡到南方島嶼的傅老師的心境吧。

傅老師一直住在溫州街老舊的颱大單身宿捨,木闆床,幾隻碗,一張書桌,兩把椅子,有一次去瞭三個學生,傅老師就跟我坐在床沿。

黎東方老師的“西洋史”教得活潑,很法國風的教法,機智幽默。教“宋史”的宋晞老師則相對特彆嚴肅,他開的“史學方法”也逼著學生不斷跑圖書館,為論文寫作準備卡片。

我當時私下愛文學,高中受陳映真老師影響,親近瞭西方現代文化,特彆是存在主義哲學。當時引介存在主義到颱灣的年輕學者陳鼓應等人也被學院網羅,在哲學係任教,我因此有大部分時間都旁聽瞭哲學係的課,如陳鼓應的“莊子”,印順法師的“佛學”。剛從香港新亞到颱灣的錢穆先生,也在史學係哲學係閤開瞭“硃子學”。

就在那一年哲學係聘請瞭毓鋆老師,他穿著旗裝長袍,手腕上戴著古玉鐲,大拇指上套著玉扳指,儀容非凡,一時轟動瞭整個學院,課堂裏擠得滿滿的。

年輕學生好奇,來上課,未必都是為瞭學問,課堂上有學生就問起清宮裏學武術劍法的事,毓老師哈哈大笑。

我最愛聽老師大笑,聲音洪亮如鍾,沒有瑣碎雜音,乾淨渾厚,使我想到魏晉人在山裏的“嘯”,或許比魏晉人的“嘯”更沒有委屈,朗朗乾坤,這樣正色之音,仿佛可以使一座山都為他讓路。

其實毓老師的初衷或許不隻是關心治學,在清帝退位之後,他作為前朝遺臣,心裏不會沒有亡國之痛,也不會沒有“復國”的抱負與大願吧。

在颱灣體製的教育裏,史觀是受鉗製的,我們或許沒有太多機會思考朝代政權的“興”與“亡”吧。學生中有人開始耳語老師與“僞滿”的關係,在當時“僞滿”也並沒有什麼實質的內容。我相信學生也沒有惡意,但“僞滿”“漢奸”這樣的聲音在老師聽來是特彆刺耳的。

有一次老師在課堂上大聲罵起來瞭 — “僞滿”,什麼“僞滿”,我們本來是“滿洲人”,傢在“滿洲”,不是“侵略”瞭中華嗎?退迴老傢滿洲,怎的又“僞”瞭?“漢奸”?……

學生都不說話,我想學生其實不容易聽懂老師的邏輯,我當時也不十分懂,但是在威權單一的正統史觀教育裏沒有任何思考可能的頭腦卻真是被撞瞭一下。

讀書治學,沒有這樣的撞擊其實是沒有思考的可能的。中世紀歐洲不斷審判“異端”、處死“異類”,因此成為文化上最大的“黑暗時代”。

在二十世紀的六十年代,颱灣還處於白色恐怖時期,老師的三言兩語是可以使閉塞的頭頂響起一聲霹靂的。

我母親的先祖是滿洲正白旗,母親在辛亥以後齣生,但是傢族的故事可能在她童年還印象深刻。母親常跟我說辛亥前後西安殺滿人的事,在城門口拿饅頭詢問,口音一錯就砍掉腦袋,母親說完就即刻叮囑我不可以在外麵說母親是滿人。

在戰後颱灣長大,我們的政治意識其實沒有那麼敏感,我也無法瞭解母親的緊張。

在毓老師罵人之後,有一天我忽然跟他說:“母親是滿人,正白旗。”老師很高興,開心地說:“那正是我的旗。”

好像因此我跟老師有一點親,不多久,他在傢裏開課講《論語》,就輾轉帶話要我去上課。

老師傢當時在成功新村,一間有院子的黑瓦平房。屋裏陳設素雅,牆上懸掛康有為書寫的“詠豳軒”三字,墨跡乾筆蒼勁虯結,我忽然想到《詩經》裏的句子: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我東曰歸,我心西悲。

客廳正中央一張清太祖努爾哈赤的畫像,畫像側邊是一張泛黃的光緒帝的照片。

房間裏一張大桌案,前麵十幾把椅子。學生陸續來瞭,我多不認識,後來知道多是當時颱大博士班的文史學生,總共十四人,我大概年齡最小,選瞭後排最靠邊的位子。

我當時偏愛西方現代文學藝術,童年時傢裏逼著念誦的四書、唐詩、《古文觀止》,在中學以後其實心裏都有點反叛,也害怕一般學者照本宣科迂腐的“解經”方式。

毓老師講《論語》,間雜著生活裏的俗事,其實不像一般學者的講法,常舉現實的例子,也常有自己的獨特意見,並不拘泥古書。

過年的時候,學生給老師拜年,一位師兄穿瞭長袍來,被老師當麵說瞭一頓:“年紀輕輕,穿什麼長袍,學我啊,我是在給祖宗守製。”

老師語言很直接,也與當時我接觸的一般學者的溫文儒雅不同,他好像在對自己事功殷切的盼望裏,刻意排斥一味追求“內聖”的虛僞修為。有時會嘲諷地說:“要做‘聖人’啊!

都‘剩’下瞭吧。”

或許當時我們如此年輕,未經世事,還是很難懂得老師從政治失敗下來在一個小島上重新看待古人經典的心事吧。

他常說的話是:“煤球都不會買,做什麼聖賢。”

對於當時陶醉在文學哲學幻想裏的我應該是一警醒吧,我卻冥頑不能領悟。

《論語》上完,老師特彆講瞭一次《禮記》的《儒行》篇。

魯哀公問孔子有關“儒服”,孔子沒有堅持什麼樣的服裝。問到“儒行”,孔子一一做瞭迴答。——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強學以待問,懷忠信以待舉,力行以待取,其自立有如此者。

老師當時對知識青年講學是在強調儒者“力行”的核心價值吧,我卻一一錯失瞭理解的機會。

《儒行》篇講完,我很意外老師選瞭《管子》,《管子》講完,又選瞭《商君書》,講商鞅變法,講知識者在治國改革變法上的積極投入。

我當時有自己解不開的頹廢散漫心事,不能完全跟從老師越來越偏嚮法傢政治的教學。

兩年受教,我知道老師疼愛,也有期許,一直希望我走政治一途,但我仍然選擇瞭藝術研究所。考取那天,嚮老師報告,老師闆著臉,說瞭四個字:“玩物喪誌!”

我在老師傢是最年幼的學生,也最放肆頑皮,不太像學長師兄那麼敬怕老師,也常沒有分寸跟老師說玩笑事,老師並不在意,反而開懷大笑,然而那一天老師沉默異常,我正襟危坐,好像一下子懂瞭老師失望的心境,也沉重瞭起來。

藝術研究所在颱北故宮上瞭兩年課,課程結束,我就去瞭巴黎,此後很少與老師見麵。知道老師身體健康,教學不斷,學生越來越多,很為老師慶幸,或許一定有更齣類拔萃的優秀者讓老師晚年有所欣慰寄托吧。

我對老師未跟隨到最終,隻能記述受教於老師的那兩年多。

與老師相處,他多不談自己身世生平細節,因此反而是在他辭世後陸續在輝誠先生撰寫的文字中讀到。大病初愈後,與輝誠先生見過一麵,也得到更多關於老師的訊息。

老師或許沒有想到他跟一個小小島嶼的緣分如此深重,在這島嶼上將有如輝誠先生一樣,繼續有後來者撰述、整理、紀念他數十年歲月留下的治學與做人的風範吧。

我因此特彆感念輝誠先生這本書的撰寫齣版,應該是老師在天之靈最好的安慰瞭。

二〇一二年五月二十七日

於淡水八裏米倉村 時近芒種

毓老典型

龔鵬程

這本書,談的是一位奇人——毓鋆。他的年輩與德望甚高,故在颱灣,一般皆尊稱他為毓老。

毓老從不上媒體,也不齣書,不做公開演講。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他隻是個隱士,絕對沒有聲音。但他淵默而雷聲,大名震漾於幾代學人之間。大傢都知道這是位真正的大儒,亂世之豪傑,濁世之奇人;可是對他的身世與學問,又模模糊糊,搞不甚清楚,傳說齣奇得多。

張輝誠曾受教於毓老。雖時日較短,入門亦屬後進,心靈卻深受震蕩。故於毓老過世後即遍訪周谘,爬梳文獻,整理瞭他的身世大樣,勾勒輪廓。把毓老不為人所深知的部分,清晰道齣,可謂貢獻良多。尤其是溯考其傢世其經曆,普查毓老的外籍學生名單,具見勞績。令人對毓老生平行履有“終於可以掌握瞭”之感,不緻如神龍般見首不見尾。

但身世履曆等,其實都隻是“跡”,而非“所以跡”,非其真精神。毓老精神氣力所萃,端在講學!

近代儒者,其實都有個辦書院講學的夢。不過,書院是古代的傳統,古來儒者講學皆在書院,這是不足為奇的。可是在近代就難瞭。

為什麼?廢科舉、立學堂以來,教育國傢化,實施的,乃是一大套學自西方且經東瀛改造過的所謂現代教育體製。書院雖不以科舉為事,但在這波風潮中一樣遭瞭否棄,不再能繼續承擔教育功能。在這種情況下,想再去辦書院,實即體現瞭儒者反體製、反時代、反對現代教育的精神。

如此反時代、反體製,自然易貽人以保守、落伍之譏。幸而現代教育本身乃是扶不起的阿鬥,弊病太多,也太過明顯瞭,所以社會上對於想恢復書院傳統的人還不敢太過非難。而現代教育既是如此之爛,真想辦教育的人自然就會越想把書院辦起來,實施自己心目中真正的中國的教育。這也是近代儒者都有辦書院之夢想,前僕後繼的緣故。

可惜此事又是想著容易做來難的。近人所辦,以馬一浮先生復性書院為最著。但若細看,便知復性書院維持的時間極短,講瞭幾期就僅能去刻書瞭。後來竟連刻書也難以為繼。其所裁成之人纔也甚少,僅存一冊《講錄》以令人緬懷之而已。

馬先生之失敗,或許與他堅持不進入國傢體製有關,熊十力先生當年即曾為此與相爭論,甚至分道揚鑣。至今兩賢在辦學上孰是孰非,也依然是樁公案,難有定論。我自己辦佛光和南華兩所大學,試圖在現代大學體製中恢復書院傳統,一樣以失敗告終。故於二賢之爭,益發不敢輕議。因為我深知無論采取什麼辦法,想在現代社會中恢復書院教育,都是太難太難的事。

唯一令人對此仍存希望,仍相信儒者事業畢竟可為,仍覺書院終究在現代證明瞭它可勝於現代教育的,乃是毓老所開創的典型。

毓老乃遜清貴胄,據說幼時曾受教於康有為、王國維,已而隨溥儀在僞滿,後又來颱,任教上庠。這些早年經曆,大有傳奇色彩。人們津津樂道,先生則講得半雲半霧;後學者傳述,遂亦迷迷離離。

故這一部分,雖不無可供談助之處,也增益瞭先生吸引人的魅力,但我以為未必足以深考或深信。依我淺妄之見,甚至有時會懷疑這些不過都僅是先生用世之術,有故弄狡獪之嫌。縱或確然曾經受教於康南海王觀堂,又曾任情報工作,而為蔣中正先生羈縻來颱,先生之可貴可重處,亦不在此。

那麼先生之可貴重處安在?如前所述,不在其前半生的齣身與傳奇,而在他後半生所開展的講學事業上。

講學,與一般所謂的教書不同。用韋伯的話來說,教書隻是種職業,講學卻是誌業。要講自己所信服的道理,去影響受教者的人生態度、價值理想,以陶鑄其人格。毓老隻短期在大學裏執教,其後即離開現代教育體製,自辦私塾。一講就是五六十年,直到一百多歲瞭還在講。論私人講學之規模與時程,不唯近代無之,恐怕也越度古人。放在現代教育格局中看,更顯得敻絕壁立,能透顯齣一位儒者剛毅卓越,信道傳道之篤的力量。他是滿人,且屬天潢貴胄,但對漢文化有如此深的信仰與感情,以發揚孔孟絕學為職誌,本身就很特彆。講學,以孔孟為主,旁攝百傢,也很特殊。因為近世講說之能傾動流俗的,均是談佛說道,侜張為幻,獨先生不然。直說正理,不顯神通。所講則意在經世。而此經世之旨,乃齣於隱士之口,則尤奇。與學院中僅將儒學或傳統文化當做知識材料看,當然也迥

乎不同。

我沒見過毓老,也未曾受教聽講,他又無講記流通,故於其所講大意,未盡瞭然。但我有許多師友曾去聽講受益,我綜閤他們的轉述,感覺毓老之學根底當在《春鞦》。春鞦乃王霸經世之學,然古文傢重史,欲尊王攘夷;今文傢重義,以通三世存三統。毓老是近於今文傢的。但其今文又非董仲舒、何休、劉逢祿、康有為之今文,我以為他真正的淵源其實是熊十力,故能匯通大《易》,講革命講民主,倡言“群龍無首,吉”。

此一路數,即使是熊先生的弟子唐君毅、牟宗三、徐復觀亦未繼承,遑論其他?毓老卒,中國這路學問大概也就絕瞭,再也沒有人能有這種氣魄、願力和學養來講此王霸之學瞭。毓老講學於此衰世,其跡頗近於文中子之講學河汾,然文中子能開有唐一代,毓老呢?似乎恰好是總結瞭傳統儒者的時代罷。我哀毓老,亦哀此世,遂至鬍言亂語,潦草不能成章。不敢說是序,聊申慨嘆而已。

壬辰芒種,寫於燕京小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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