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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农村问题一直是公众舆论关心的热点。
作者为该领域的著名学者,以《新乡土中国》《回乡记》等引发社会热议。
《治村》书中涉及的诸多问题颇具话题性:贿选、刁民、乡村政治无序、阶层分化等等。
内容简介
《治村》通过大量实地调研,探讨了当下中国诸多重大而迫切的乡村治理问题,并提出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可能方案。
当前中国乡村,乡村政治规范、基本社会秩序、土地利益分配、村社集体功能、乡村共同体塑造、财政资源使用、自给自足经济与互联网下乡等方面都在遭受挑战。在城市化背景下,农村出现空心化和萧条化的同时,也发生着剧烈的经济分化。乡村治理中滋生出贿选、富人治村、刁民化和社会排斥等等问题。
作者强调,在乡村政治、资源下乡、土地权利、经济发展、文化建设等方面,要根据中国国情和各地实际情况展开多元探索。探索的核心是将农民组织起来,充分发挥农民的主体性和主动性,让农民做自己命运的主人。
《治村》涉及治理乡村的诸多问题,依据大量一手资料,集作者近年研究之大成,是该领域研究的一部力作。
作者简介
贺雪峰,1968年生,湖北荆门人。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以他为核心的学术团队被称为“华中乡土派”。主要著作有《新乡土中国》《村治的逻辑》《城市化的中国道路》等。
目录
一?谁当村干部:能人、狠人与富人 001
富人治村与村政的开放性 003
富人代表人民 009
鲁中的富人治村 012
发达地区的贿选 018
苏南村干部的由土变流 032
陕西眉县的富人治村 037
赣南村干部的收入 045
村干部收入与职业化 050
村医村教与村治 060
负担不重的人成为中西部村治的中坚 065
农业型地区村干部的演变 073
二?村庄政治与农民参与 079
无公德的个人 081
为什么会出现刁民 086
讲理与讲狠 096
维稳不能回避矛盾 102
鲁中土地调整与村庄善治 108
开会形成村民共识 112
三?资源下乡与农民参与 117
以工代赈的问题 119
土地整理中的农民参与 123
转移支付应注重农民参与 130
财政资源应该如何下乡 135
清远农村的资金整合 141
村级债务是村治的溃疡 145
无核的乡村,转移支付无法救生活力 152
四?村治的制度探索 159
小政府与便民服务平台的悖论 161
小概率事件与基层治理的困境 166
利益越多乡村治理的制度就越复杂 174
中西部农村基层治理中的监督机制 181
幸福村落建设的秘诀 191
基层治理必须简约低成本 198
苏南的能人治村与中国村治的几种类型 204
上海的乡村治理:
在西部与东部之外的村庄类型 218
五?村治的社会基础:阶层、派性、宗族 231
农民分化如何影响村治 233
从乡村利益共同体到分利秩序 240
征地拆迁催生派性政治 248
贫穷的村集体不能承担村治之责 253
赣南的宗族力量与村治 263
清远农村的自治下移 276
鲁中的小亲族与村庄政治 286
六?村治的动力 293
中国村治模式必须多样化 295
内生与外生:两种乡村治理的动力机制 303
上级与下级:责权利不对称分配问题 310
基层创新造就中国奇迹 317
精彩书摘
村官之争,中国农民版的纸牌屋
2011年H省南溪镇三江村。凌晨。
村主任的选举已经白热化了,两边竞选团队严阵以待,准备几个小时后去收割选票。
但其中一方经过精确算票,仍然感到没有胜选把握,决定再从对方铁票中买几票,于是给一家打电话,这家人有三张选票。从一张票1万元,到三张票5万元,再到10万元,终于买定。
最后这一方的“努力”,获得了回报,他们在当天选举中险胜。为选举付出资金也超过千万元。
连续几年来,南溪镇各个村子的选战,愈发激烈。只不过,和宣传治村理念,炫耀远景的画面不同,在这里,双方阵营都以重金直接购买村民的支持。
因为几乎无村不贿选,且都是支付现金,在选举期间,据说市银行现金全被提空,而从省城紧急调运现金过来。而且,村委会选举期间,镇上所有中华烟都被买光,因为除了送钱外,一条一条地送中华烟也是选举的一个部分。
南溪镇的贿选到底是什么情况?贿选的动机和滥觞的原因又是什么?直选本来作为基层民主的“必然道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蜕变?
一?千万村官
虽然之前的调研中一再遇到村委会选举中的贿选案例,也听说了很多关于贿选的信息,到沿海H省南溪镇调研,看到贿选之普遍,还是相当吃惊。
据南溪镇的同志讲,南溪镇1995年出现贿选苗头,2005年贿选即已十分普遍,那时南溪镇的行政村还没有合并,每个村的规模只有几百人,贿选金额一般只有几万、十几万元,额度比较小,且只限于村委会选举。2008年,南溪镇行政村合并,一般行政村都是由过去两到三个村并为一个,人口规模大都在一千多人。这一年全镇村委会选举中开始普遍出现大规模、正规化的贿选,贿选金额也上升到百万元。不仅村委会选举中出现了贿选,而且村支部选举中也开始出现贿选。到了2011年,贿选变得十分疯狂,小小南溪镇,竟然有三个村的单人贿选金额超过千万元,村支部选举中贿选已经普遍和常规化了,甚至人大代表、村民组长和村民代表选举中也普遍出现了贿选。
以下列举一些典型的贿选案例。
1. 精英合谋的乡村纸牌屋
卢革村卢建新办了一个年销售额数千万元的五金商店,他2005年当选村委会主任,2008年当然要竞选连任。卢有一个弟弟在出生后即与江东村一叶姓家的女儿换养,卢的弟弟因此变成江东村的叶姓村民,叫叶均法。叶均法也是头脑精明之人,办厂有一定规模,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老板,叶也想竞选村委会主任。但叶姓在江东村是独姓,张姓才是江东村最大的姓。叶均法为了更有把握选上村委会主任,打电话让在北京做生意的铁哥们儿张某回来帮忙竞选。张某回到南溪镇上,发现卢建新竞选村主任的对手是自己干妈的儿子孙某,张某因此提出一个建议:请卢建新退出村委会选举,自己则全力辅助卢的弟弟叶竞选村主任。张某的提议显然是不妥当的,是不够朋友不讲义气的,也无依据。卢建新为了让弟弟当选,决定退选,并在选举前两天贴出公告表明自己要退出本次村委会选举,希望村民支持孙某竞选村主任。因为卢本人过去当三年村主任,威信比较高,本来有100%把握当选村主任,现在退选,也有可能在背后搞小动作,让村民在另选他人栏选他。张某为了让自己的干兄弟孙某有100%把握当选,于是在选举前一天,将叶、卢和另外一些朋友召集到一起,要求卢拿出50万元保证金保证孙某可以当选为村主任,同时张某出50万元保证金保证叶选上村主任。
在村委会选举前一天下午六点,卢革村突然有一石姓年轻人决定参选村委会主任,然后找人分头动员拉票。当时动员的口号有两句,一句是“选石就是选卢”,另一句是“每票1000元,选不选得上都给钱”。孙某开始以为卢建新已经退出村委会竞选,自己稳操胜券,没有想到突然会杀出一匹黑马,措手不及,再找人活动已来不及,结果,石某在第二天的村委会选举中当选村委会主任。石某为此次当选花费大约100万元。
江东村的选举,因为张某大力支持,卢建新的弟弟叶某顺利当选。为选举,叶也拿出数十万元买票。
押在中间人那里的保证金,因为孙落选,卢的保证金就给了张某。而因为叶当选,张某的保证金得以退还。卢是为叶而出的50万元保证金,这个损失就不应由卢来承担,因此叶给了卢建新50万元。叶为当选村委会主任,花费也超过百万元。
以上卢革村和江东村2008年的村委会选举,虽然故事曲折一点,但贿选在这一年的南溪镇所有村很普遍。即使没有竞选对手,可以肯定能当上村委会主任的候选人,也必须拿出几十万元来向村民选举自己表示感谢,一票少则100元,多则1000元。
在财富的基础上,权力可以在人际和小圈子内部进行交换和输送,是中国乡村版的纸牌屋。
2. 百万是村级政治的门槛
2011年村委会选举,南溪镇各个行政村的选举白热化。卢革村和江东村这一年的竞选激烈程度是比较低的,但村委会主任竞选花费都在百万元以上。2011年卢革村村委会选举,上一届当选村主任的石某当然要继续选(不选就没有面子,且因为家里办厂,拿一二百万元竞选村主任还是拿得出来的),有一个在成都做生意的村民也想选村主任,他来咨询卢建新,卢说,你们要想竞选村主任,拿100万元肯定是不够的,200万元也不保险,有300万元应该没有问题了。为什么?因为石某已当村主任,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就给每个选民1000元,你们来竞选,他也会提高每票的金额,你们要竞选得过他,就不能只出与他一样多的钱,而要出得高才行。这个村民听了卢建新的分析,知难而退。
南溪镇朱家村是2011年村委会选举竞争最惨烈的村。参与村委会主任竞选的徐某志在必得,另外一派也不甘示弱,双方竞相许诺每票价值由1000元到1500元,又升到2000元,直到5000元,不甘示弱的另外一派终于退出,徐某顺利当选村主任。朱家村是一个大村,有2000人,选民就有1000多人。这次选举,徐某一个人即出800万元,另外亲友团帮助弄了400万元,共计1200万元买票,创造了南溪镇村委会选举的历史。
三江村2011年选举也白热化了,两边竞选团队激烈竞选,精确算票。到了选举当天凌晨,一方算来算去,仍然感到没有胜选把握,决定再从对方铁票中买几票,给一家三口打电话,从一张票1万元,到三张票5万元,再到10万元,终于买定,最后在当天选举中险胜。为选举付出资金也超过千万元。
中里村2011年选举,竞选双方感觉激烈竞选会两败俱伤,不划算,因此,一方给竞争对手100万元,让后者退出。但在选举当天,村民都不愿意投票,因为其他村的选举都给钱了。没有办法,参选方只好再拿出100万元分发给村民,让村民投票。
因为几乎无村不贿选,且都是支付现金,在选举期间,据说市银行现金全被提空,而从省城紧急调运现金过来。而且,村委会选举期间,镇上所有中华烟都被买光,因为除了送钱外,一条一条地送中华烟也是选举的一个部分。
3.党员与选票
2011年,卢建新计划冲击一下卢革村村支书,全村有50多个党员,卢建新花了50多万元,以每票2万元买了30票,但最终只得26票,未能当选支委,更不可能当选村支书。卢建新说,看来2万元一票少了点,若出5万元一票,应该还是比较有希望当上村支书的。因为卢建新的冲击,老支书也拿出几十万元买票,最后,老支书得到38票。另外两个当选支委分别得到32票和28票。
老支书之所以继续当选,除老支书也出了钱以外,毕竟很多党员都是老支书发展起来的。有一个党员,卢建新托人送去4万元,上午送去,下午退回来,直接对卢建新说,你的钱我不要,我也不选你。卢建新选票中,有30人收了钱,有4个人收钱却未投票,其中三个人事后退还了所收2万元,一人既未投票又未退钱。
南溪镇社区书记是一个老书记,威信很高,没有人与他竞选。但在2011年,其他村支部选举都因为拉票而让党员有收入,自己不出钱就不好意思,因此自愿拿出几十万元给每个党员分点,意思意思。
4 选战之后的民风乡情
因为贿选过于普遍,地方政府根本无法查处,只能对贿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在公开场所,镇政府领导都在讲,村委会选举要公开公正公平,但在小范围内,镇领导的态度十分鲜明:镇里只重选举结果,不重过程。村庄选举中出现的贿选、拉帮结派,镇里一概不管。倒是在选举现场,因都是武警到场,没有人会在选举现场打架、砸票箱。否则,就会以破坏选举直接抓起来。
在南溪镇的村委会选举中,还有很多有趣的规律。比如,几乎所有选举都是在两派之间展开,而不会出现三派、四派之间的竞争,原因很简单:村委会主任最终候选人是两个人,得票过半数当选。虽然各派内部也有不同意见,也会分化,但最终结果仍然要合为两派对垒,虽然下一次对垒的阵营可能发生根本性变化。
因为选举所涉及金钱数目巨大,竞选的动员能量也十分巨大。首先,每一派都会组成一个庞大且高效的竞选班子,在选举前一个月甚至更早就开始策划活动,其次,竞选团队会对全村所有选民进行精确分析,包括经济状况、社会关系、个人倾向、利益偏好,然后定向收买。一般来讲,在两派竞选中,村民可以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双方的铁票,比如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一部分是中间票,即两边都没有特殊关系或两边都有点特殊关系的。选举拉票主要就是拉中间票。给了中间票好处,也一定要给自己铁票同样好处,不然就说不过去。问题是对方铁票能否收买?想方设法打入对方铁票仓中,不惜高价收买,这样的收买对于改变竞选均势意义重大。一旦收买对方铁票,选举必然会白热化。从2011年村委会选举来看,各竞选班子一般都可以把本派得票精确到个位数。
再次,因为竞选双方投入资源多,动员范围广,再加上南溪镇经济本来就发达,就使得选举时,可以将各种关系复活,血缘的、宗族的、亲友的、同学的、拟亲的、生意的等等血缘、地缘、业缘、趣缘、义缘关系都被深度动员,彻底开发,所有这些关系又都要面对巨额贿选利益的考验,由此产生巨大的动员能量。这种一种巨大动员能量在选举中爆发出来,会造成严重的破坏性后果。每次一次选举都是对已有各种关系的拷打,就有各种关系被破坏掉。选举过后,村庄变成人情的荒漠。
激烈竞选还有后遗症,即之后的两派斗争。朱家村主任花1000多万元当上村主任,自然要争村庄决策主导权,村支书不让,两边冲突,政府无法免去主任职务,只能免掉支书,新支书上去仍然不合,就再换,连换三任支书都搞不好。镇里不能免村主任,对立一派可以上访告村主任违建等等,上级来查处,拆掉村主任价值数百万元的住宅,等等。刘皋村主任也被举报,价值300万元的住宅也被拆掉了。还有若干选上村主任后陷入村庄持续冲突,以至于自己所办工厂垮掉的例子。
二?贿选的动机:复杂的经济-心理情结
为什么南溪镇乃至整个H省农村都普遍存在严重的贿选呢?
南溪镇有大大小小数千家企业,由此可见在南溪镇这块土地上所聚集的经济密度。这种经济密度可以表现在五个方面:一是财富本身,二是经济发达带动地方土地与房产升值,三是经济体的高度关联,四是经济密度附着在意义生产的方面,五是经济密度与政府部门的联系。简单地说,高度发达的经济会将其价值附着在各个方面。贿选的发生大都与以上各方面有一定关系。
(一)集体资源有变现谋利的空间
南溪镇经济发达,工厂众多,这些工厂大都是在家庭作坊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且至今绝大多数企业仍然是家庭作坊,譬如说在刚办厂时,农民买一台机床即在自家房屋内开始生产,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逐渐在宅基地上扩建厂房,这样的扩建可以达到很离谱的程度。又因为经济发达,外来务工人员很多,即使不办厂,也可以通过出租住房获利。因此,在南溪镇,宅基地是稀缺资源,村民对宅基地指标的要求很强烈,宅基地指标如何分配基本上由村干部说了算。
经济发展带来土地非农使用的需求,土地非农使用可以产生巨额利益。无论是征地,还是非法使用农地用于建设,村干部都可以在其中起到作用。
这个意义上讲,贿选当上村干部后,通过运作土地资源掌握土地资源分配来谋取利益,是发生贿选的重要原因。2011年贿选最严重的朱家村和三江村恰恰是征地最快的两个村,政府征地离不开村干部的积极配合,而村干部积极配合,政府一般会有给予村干部回报的默契,最常见的回报方式是为村干部特批一块建设用地,这块建设用地所具有的价值可以高达百万元也不奇怪。且征地过程中,因为土地转变用途和改变所有权性质,而具有大量利益空间,具体操作征地工作的村干部也就有谋利空间。
也就是说,贿选首先与村干部谋利的空间有关。村集体资源越多,产权界定越模糊,村干部越可能从中捞取好处,村庄贿选就会越严重。
村集体资源主要表现为资金、资源、资产,统称“三资”。针对当前农村普遍存在的“三资”管理混乱问题,H省也开始加大“三资”清理和管理力量,南溪村镇两级一致公认,这两年,南溪镇村级“三资”管理规范程度极大地提高了,村干部再想借集体资源产权模糊来捞好处的可能性降低了。这个意义上看,村干部手中权力的含金量降低了。也是因此,南溪镇的乡村两级干部都认为,2014年村级选举不再可能出现2011年选举中过千万元贿选的情况。事实上,2014年,H省对贿选采取了零容忍的断然措施,南溪镇2014年村级选举中没有发生贿选。
无论“三资”管理规范与否,经济发展一定要征用村集体所有农业用地为国有建设用地,政府征地一定离不开村干部的协助,而村干部协助政府征地,政府必在其他方面给予回报,这是一种默契。也就是说,在征地比较多的村,村干部可以获得更多利益,因此,征地多的村,贿选要比一般村更为严重。
以上可归纳为两点:集体资源管理越不规范,贿选越严重;集体资源越有变现机会,贿选越严重。
(二)赔本也要贿选,政治资本与社会声誉的诱惑
除了要当村干部捞好处而贿选以外,贿选的发生还有更多理由。不然就无法解释,在南溪镇,几乎所有通过贿选当上村干部者在任上都未能捞回用于选举的投入(但这并不影响前面所述村干部越是能捞钱,贿选就会越严重的判断),但几乎所有通过贿选上去的村干部都要在下一轮继续参选,并继续花钱选举。
第二个理解贿选的理由是,只有富人、有钱人、企业家,才有能力贿选当村干部,而当上村干部可能对自己办企业有好处。也就是说,虽然从村庄中无法收回投入,却可以借村干部这一身份从其他方面收回投入。
南溪镇的企业大都是从家庭作坊开始,因此都是很不规范的,这种不规范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企业用地大都是未批先建,违法建设;二是普遍存在偷税漏税,当了村干部,就可能更方便与政府各种部门打交道,更好地与政府部门互动,从而可以降低被政府部门查办的机会。
从调研来看,这方面的情况确实存在。不过,相反的情况也存在,比如朱家村和刘皋村村主任通过选举上来,却因为得罪了人,被村民举报而遭到政府部门查处,其经济损失都在几百万元。相反,其他大量没有当村干部的企业家却平安无事。或者说,至少在南溪镇,企业家还没有担心政府查处自己违建和偷税到一定要通过贿选来当上村干部以自我保护的地步。试想用上千万元贿选,这本身是多么高调啊!
因此就有第三个理解贿选的理由,即在南溪镇这个经济密度、产业关联度高、商业机会无限的地区,通过当选村干部来获得比一般单纯企业家更多的政治资本、社会声誉,从而可以助企业经营以一臂之力。
这个很可能是最重要的理由。当村干部的活动面更加广大,结交面更加广大。在南溪镇这个企业家密集的地方,一般规模的企业家是被无视的,而若有村干部的头衔,其知名度、美誉度就可以轻松超过一般企业家,就可以在南溪镇这块热土上较一般企业家获得更多的生意机会。以南溪村村支书为例,他当书记,将企业交给夫人打理,夫人只有小学文化,但企业仍然打理得好。为什么仍然打理得好?一方面当然是妇女能顶半边天,一方面又是村支书所具有的巨大号召力和知名度。他儿子结婚竟然办了200多桌酒席。南溪镇企业之间的关联性是极高的,村支书这样的号召力和知名度,他的企业为其他更大集团公司搞点加工,是易如反掌的。
(三)由富而贵
除以上经济利益的考虑以外,南溪镇的贿选还有别样理由。
南溪镇经济发达,富人很多。在这样一个富人聚集的地方,一个人要想活得有价值,被人瞧得起,具有美誉度,有面子,有趣,仅仅有钱是不够的。若能当上村干部,也算是一种自我实现:自己可以与一般只是有钱的人不同,还多少有点权,还可以在公众场所抛头露面,还可以进入到政经一体、官商一体的更核心的南溪镇名人圈中。大家越有钱,通过钱来实现自己有意义的人生、展现自己独特价值就越难了。因此,通过参加选举来寻找人生的刺激,来获得更加丰富的人生意义,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例如卢革村卢建新,他一直维持自己五金配件商店目前的规模,没有任何扩大的愿望,当然也比较容易维持得下去。他每年有几百万利润已经足够了。他说自己生了两个女儿,今后再多财产也无人继承。他在2011年拿出几十万元竞选村支书失败,无所谓。他说,拿个百八十万选村干部还是拿得起的,他当然也没有准备通过当村干部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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