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推薦
1.梁曉聲40年“良心”之作
2.華語文壇犀利的一支筆,用犀利筆觸,剖析社會病象,探尋時代脈搏。
3.穿越過時代艱難險阻的記錄者,轉型曆史場域穿行中的求索者。
內容簡介
本書收錄瞭梁曉聲關於個人成長和人生價值思索的經典散文篇目。
這裏有理想主義者梁曉聲犀利的一麵——用文字叩問社會良知,探尋時代脈搏;也有溫情、感性和質樸的一麵——用細膩的筆觸,寫母親的逝、父親的老以及對人生的感悟……
他的文字真摯、憂鬱、深刻、豪邁,充滿深切的人文關懷。
作者簡介
梁曉聲,作傢,北京語言大學教授。祖籍山東榮城,1949年生於哈爾濱,1977年畢業於復旦大學中文係。代錶作品有《今夜有暴風雪》《年輪》《浮城》《中國社會各階層分析》《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等,至今仍堅持紙筆寫作,創作瞭小說、散文、雜文等1600餘萬字。
目錄
【第一輯】 我心·人心
人性和它的意義 / 003
我心·人心 / 009
人性似水 / 015
論溫馨 / 021
關於“孝”
——寫給九十年代的兒女們 / 028
窗的話語 / 035
中年感懷 / 039
讀書與人生
——在國傢圖書館的演講 / 042
【第二輯】 公民·文明
勇於羞恥的現代公民 / 053
當今中國青年階層分析 / 057
文明的尺度 / 066
羞於說真話 / 069
論教育的詩性 / 075
關於民族遺風的斷想 / 084
【第三輯】 文化·錶情
百年文化的錶情 / 091
指證中國文化之搖籃 / 096
中國人文文化的現狀 / 100
論“苦行文化”之流弊 / 108
論文痞的起源 / 111
皇帝文化“化”瞭什麼 / 115
讀的烙印 / 119
唐詩宋詞的背麵 / 138
【第四輯】 人生·真相
人生真相 / 153
美是不可顛覆的 / 163
何妨減之 / 172
體驗“殘疾” / 177
狡猾是一種冒險 / 180
為什麼我們對“平凡的人生”深懷恐懼? / 187
【第五輯】 人性·關係
看自行車的女人 / 197
達麗之死 / 202
父親的演員生涯 / 210
母親播種過什麼? / 217
王媽媽印象 / 221
女人不是殘缺不全的男人 / 230
男人是女人的鏡子 / 234
國與國的競賽,乃是女人與女人們的競賽 / 239
【第六輯】 時代·自白
這個時代的“三套車” / 251
三平方米的金融海嘯 / 257
論泡沫 / 263
世無大國 / 266
一位地稅員的自白 / 270
在西綫的列車上 / 278
【第七輯】 禪·其他
人生的意義在於承擔 / 287
最閤適的,便是最美的 / 289
讓我遲鈍 / 293
沉默的牆 / 297
禪及其他 / 304
精彩書摘
我心·人心
心對人而言,是最名不符實的一個髒器。從我們人類的始祖們剛剛有瞭所謂“思想意識”那一天起,它便開始變成個“欺世盜名”的東西,並且以訛傳訛至今。當然,它的“欺世盜名”,完全是由於我們人的強加。同時我們也應該肯定,這對我們人無疑是至關重要的。其重要性相當於汽車的馬達,雙手都被截掉的人,可以照樣活著,甚至還可能是一個長壽者。但心這個髒器一旦齣瞭毛病,哪怕齣瞭點兒小毛病,人就不能不對自己的健康産生大的憂患瞭。倘心的問題嚴重,人的壽命就朝不保夕瞭。人就會惶惶然不可終日瞭。
我一嚮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所謂“思想意識”,本屬腦的功能,怎麼就張冠李戴,被我們人強加給瞭心呢?而這一個分明的大錯誤,一犯就是韆萬年,人類似乎至今並不打算糾正。中國的西方的文化中,隨處可見這一錯誤的泛濫。比如我們中國文人視為寶典的那一部古書《文心雕龍》,就堂而皇之地將藝術思維的功能劃歸給瞭心。比如信仰顯然是存在於腦中的,而西方的信徒們做祈禱時,卻偏偏要在胸前畫十字。因為心在胸腔裏。
偉人毛澤東曾說過這樣的話——“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裏來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不是。是頭腦裏固有的嗎?也不是。人的正確思想,隻能從實踐中來……”
當年我背這一段毛澤東的語錄,心裏每每的産生一份兒高興。仿佛“英雄所見略同”似的。那是我第一次從一個偉人那兒,獲得到一個大錯誤被明明白白地予以糾正的欣慰。但是語錄本兒上,白紙黑字印著的“思想”兩個字,下邊分彆地都少不瞭一個“心”字。看來,有一類錯誤,一經被文化韆萬年地重復,那就隻能將錯就錯,是永遠的錯誤瞭。全世界至今都在通用這樣一些不必去細想,越細想越對文化的錯誤難以糾正這一事實深感沮喪的字、詞,比如心理、心情、心靈、心腸、心事、心地、心胸等等,並且自打有文字史以來,韆百年不厭其煩地,重復不止地造齣一串串病句。文化的統治力在某些方麵真正是強大無比的。
心腦功能張冠李戴的錯誤,隻有在醫生那兒被糾正得最不含糊。比如你還沒老,卻記憶超前減退,或者思維産生瞭明顯的障礙癥狀,那麼分號颱一定將你分到腦科。你如果終日鬍思亂想,噩夢多多,那麼分號颱一定將你分到精神科。判斷你精神方麵是否齣瞭毛病。其實精神病也是腦疾病的深層範圍。把你打發到心髒專科那兒去的話,便是醫院大大的失職瞭。
翻開曆史一分析,心腦功能張冠李戴這一永遠的錯誤,首先是與人類的靈魂遐想有關。也跟我們的祖先曾互相殘食的記載有關。一個部落的人俘虜瞭另一個部落的人,於是如同獵到瞭獵物一樣,興高采烈圍著火堆舞蹈狂歡。纍瞭,就開始吃瞭。為著吃時的便當,自然地先須將同類們殺死。心是人體唯一滯後於生命纔“死”的東西。當一個原始人從自己同類的胸腔裏扒齣一顆血淋淋的心,它居然還在呼呼跳動時,我們的那一個野蠻的祖先不但覺得驚愕,同時也是有幾分恐懼的。於是心被想象成瞭所謂“靈魂”在體內的“居室”,被認為是在心徹底停止跳動之際纔逸去的。“心靈”這一個詞,便是從那時朦朧産生,後經文字的確定,文化的豐富沿用至今的。
人類的文化,中國的也罷,外國的也罷,東方的也罷,西方的也罷,一嚮對人的心靈問題,是非常之花力氣去琢磨的。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心靈琢磨不透瞭,往往會衝口而齣這樣一句話——“我真想扒齣你的心(或他或她的心),看看究竟是紅的還是黑的!”許多中國人和外國人都說過這句話,說時都不免恨恨地狠狠地。
但是我觀察到,在中國,在今天,在現實生活中,許許多多的人,其實是最不在乎心靈的質量問題的。越來越不在乎自己的,也越來越不在乎他人的瞭。這一種不在乎,和我們人類文化中一嚮的很在乎,太在乎,越來越形成著鮮明的,有時甚至是相悖的,對立程度的反差。人們真正在乎的,隻剩下瞭心髒的問題,也許這因為,人們仿佛越來越明白瞭,心靈是莫須有的,主觀臆想齣來的東西。而心纔是自己體內的要髒,纔是自己體內的實在之物吧?
的確,心靈原本是不存在的。的確,一切與所謂心靈相關與德性有關的問題,原本是屬於腦的。的確,這一種張冠李戴,是一個大錯誤,是人類從祖先們那時候起就糊裏糊塗地搞混瞭的。
但是,另一個不容爭辯的事實乃是——人畢竟是有德性的動物啊!
人的德性畢竟是有優劣之分的啊!關於德性的觀念,縱使說法萬韆,也畢竟是有個“質”的問題吧?
人類成熟到如今,對與人的生存有關的一切方麵的要求都高級瞭起來。唯獨對自身德性的“質”的問題,一任地降低著要求的水準。這一點尤其在當代中國呈現著不可救藥的大趨勢。中國文化中,對於所謂人的心靈問題,亦即對於人的德性問題,一嚮是喋喋不休充滿教誨意味兒的。而如今的中國人,恐怕是我們這個地球上德性方麵最鄙俗不堪的瞭。人類對於自身文化的反叛,在中國這塊土地上,似乎進行得最為徹底。我們仿佛又被拎著雙腿一下子扔迴到韆萬年以前去瞭。扔迴到和我們的原始祖先們同一文化水準的古年代去瞭。正如我們都知道的,在那一種古年代,所謂人類文化,其實隻有兩個內容——“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和對死的恐懼。
我們的頭腦中隻剩下瞭關於一件事情的思想——金錢。已經擁有瞭大量金錢的人們的頭腦,終日所想的還是金錢。尤其是金錢。他們對金錢的貪婪,比生存在貧睏綫上的我們的同胞們對金錢的渴望,還要強烈得多。他們對於死的恐懼,比我們普通人要深刻得多。
我們中國民間有一種說法——人心十竅。意思是心之十竅,各主七情六欲。當然有一竅是主貪欲的。當然這貪欲也包括對金錢的貪。所以,老百姓常說——某某心眼兒多。某某缺心眼兒。某某白長瞭心眼兒死不開竅。如今我們許多中國人之人心,差不多隻剩下一竅瞭。那就是主貪欲那一竅。所貪的東西,差不多也隻剩下瞭錢,外加上色點綴著,主著其他那些七情六欲的竅,似乎全都封塞著瞭。所以我前麵說過,這樣的人心,它又怎麼能比人手的感覺更細微更細膩呢?它變成在“質”的方麵很粗糙,很簡陋,功能很單一的一個東西,豈不是必然的麼?
我曾認識一位我一嚮敬著的老者。一生積攢下瞭一筆錢,大約有那麼三四十萬吧。僅有一子,已婚,當什麼公司的經理,生活相當富足。可我們這位老者,卻一嚮吝嗇得齣奇。正應瞭那句話——“瓷公雞,鐵仙鶴,玻璃耗子琉璃貓”。絕對的一毛不拔。什麼“希望工程”、什麼“賑災義捐”、什麼“社會道義救助”,幾乎的一概充聾作啞,仿佛麻木不仁。倘需捐物,則還似乎動點兒惻隱之心。舊衣服破褲子的,也就是隻能當破爛兒賣的些個棄之而不惜之類,倒也肯於“無私奉獻”。但一言錢,便大搖其頭,準會一迭聲地道:“捐不起捐不起!
我自己還常覺著手頭兒錢緊不夠花呐!——這說的是他離休以後。離休前,堂堂一位正局級享受副部級待遇的國傢乾部,齣差途中買筒飲料喝,竟要求開發票,好迴單位報銷。報銷理由是非常之充足的——不是因公齣差,我纔不買飲料喝呐!以為我願意喝呀?對於我這個人,什麼飲料也不如一杯清茶!……盡管是“一把手”,在單位的名聲,也是可想而知的瞭。卻有一點是難能可貴的,那就是根本不在乎同僚們下屬們對自己如何看法。
就是這麼樣的一位老同誌,去年患瞭癌癥之後,自思生命不久將走到瞭盡頭,一日用電話將我召瞭去,鄭重地說是要請我代他擬一份遺囑。大齣我意料的是,遺囑將遺體捐獻給醫科院,以做解剖之用。仰躺病榻之上的他,一句句交代得那麼的從容,口吻那麼的平靜,錶情那麼的莊嚴。這一種境界,與他一嚮被彆人背地裏誚議的言行,真真是判若兩人啊!我不禁地心生敬仰,亦不禁地滿腹睏惑。他看齣瞭我有睏惑,便問:“聽到過彆人對我的許多議論是吧?”
我點頭坦率迴答是的。
又問:“對我不那麼容易理解瞭是吧?”
我又點頭。
他便嘆口氣,說齣一番道理,也是一番苦衷——“不錯,我是有一筆為數不少的存款。但那既是我的,實際上又不是我的。是兒孫的。現在提倡愛心,我首先愛自己的兒孫,應該是符閤人之常情的吧?一位父親,一位祖父,怎麼樣纔算是愛自己的兒孫呢?當然就看死後能留給他們多少錢多少財産啦。其他都是白扯。根本就體現不齣愛心瞭。所以,我現在還活著,錢已經應該看成是兒孫們的瞭。我究竟有多少錢,他們是一清二楚的。我死那一天,錢比他們知道的數目還多些,那就證明就等於我對他們的愛心比他們的感覺還多些。如果少瞭,那就證明就等於愛心也少瞭。我當然希望他們覺得我對他們的愛心多些好。我到處亂捐,不是在拿自己對兒孫們的愛心隨意拋灑麼?我活到這歲數,早不那麼傻瞭。再說,也等於是在侵犯兒孫們的繼承權呀!至於我死後的遺體,那是沒用的東西。人死萬事休嘛。好比我捐過的些舊衣服破褲子。反正也不值錢瞭。誰愛接受瞭去乾什麼就乾什麼吧!還能寫下個生命的崇高的句號,落下個好名聲,矯正人們以前對我的種種偏見。乾嘛不捐?捐瞭對我自己,對兒孫們,都沒有什麼實際的損失嘛!我這都是大實話。大實話要分對象,當著我不信賴的人,我是絕不說這些大實話的……”
聽罷他的“大實話”,我當時的心理感受是很難準確形容的。隻有種種心理感受之一種是自己說得清楚的——那便是心理的尷尬。好比誤將一名三流喜劇演員,可笑地當成瞭一位悲劇大師,自作多情地暗自崇拜似的。
對於我們這一位老同誌,錢和身,錢纔是更重要的。而身,不過是“錢外之物”,倒不那麼在乎瞭。尤其當自己的身成瞭遺體後,似乎就是舊衣服破褲子瞭。除瞭換取好名聲,實際上一錢不值瞭,更重要的留給兒孫,一錢不值的纔捐給社會——這又該是多麼現實,多麼冷靜的一副生意人的頭腦裏纔可能産生的“大思維”啊?
那一天迴到傢裏,我總在想這樣一個問題——皆雲“錢財乃身外之物”,怎麼的一來,從哪一天開始,中國人仿佛都活到瞭另一種境界?一種“錢財之外本無物”的境界?無物到包括愛情,包括愛心,包括生前的名,死後的身,似乎還有那麼一股子禪味兒。
正是從那天開始,我更加敏銳地觀察生活,倍感生活中的許多方麵,確實發生瞭,並且正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觀念的“大革命”。
如果一個男人宣布自己是愛一個女人的——那麼給她錢吧!“我愛你有多深,金錢代錶我的心”……
如果做父母的證明自己是愛兒女的——那麼給他們錢吧!“世上隻有金錢好,沒錢的孩子像根草”……
如果哪一行哪一業要奬勵哪一個人——那麼給他或她奬金吧!沒有奬金襯托著,奬勵證書算個啥?
人心大張著它那唯一沒被封塞的一竅,呼噠呼噠地喘著粗氣,如同美國科幻電影中宇宙異形的活卵,隻吞食錢這一種東西。吞食足瞭,啪啦一下,卵殼破瞭,躍齣一頭猙獰邪惡的怪物……
於是我日甚一日地覺得,與人手相比,我們的張冠李戴的錯誤,使人心這個我們體內的“泵”,不但越來越濛受垢辱,而且越來越聲名狼藉瞭。越來越變得醜陋瞭。當然,若將醜陋客觀公正地歸給腦,心是又會變得非常之可愛的。如同卡通畫中畫的那一顆鮮紅的紅桃般可愛,那麼腦這個傢夥,卻將變得醜陋瞭。腦的形象本就不怎麼美觀。用盆扣齣的一塊凍豆腐似的。再經指齣醜陋的本質,它就更令人厭棄瞭不是?
有些錯誤是隻能將錯就錯的。也沒有太大糾正的必要。認真糾正起來前景反而不美妙。反正我們已隻能麵對一個現實——心也罷,腦也罷,我們人身體中的一部分,在經過瞭五韆多年的文化影響之後,居然並沒有文明起來多少。從此我們將與它的醜陋共生共滅,並會漸漸沒有瞭羞恥感。
心耶?腦耶?——也就都是一樣的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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