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18
在整個中國曆史上,一直就有人願意在山裏度過他們的一生:吃得很少,穿得很破,睡的是茅屋,在高山上墾荒,說話不多,留下來的文字更少——也許隻有幾首詩、一兩個仙方什麼的。他們與時代脫節,卻並不與季節脫節;他們棄平原之塵埃而取高山之煙霞;他們曆史悠久,而又默默無聞——他們孕育瞭精神生活之根,是這個世界上zui古老的社會中zui受尊敬的人。
——比爾·波特
《空榖幽蘭》是美國著名漢學傢、翻譯傢、作傢比爾·波特於20世紀80年代末,親自來到中國尋找隱士文化的傳統與曆史蹤跡,並探訪散居於各地的隱修者,藉此錶達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高度贊嘆和無限嚮往,從而形成風格獨特的“文化復興”之旅。
空榖幽蘭,常常用來比喻品行高雅的人,在中國曆史上,隱士這個獨特的群體中就匯聚瞭許多這樣的高潔之士,而今這些人是否還存在於中國廣闊的國土之上?這是一直睏擾著作者的問題。
[美]比爾·波特
美國當代著名的作傢、翻譯傢、漢學傢。1970年進入哥倫比亞大學攻讀人類學博士,機緣巧閤之下開始學習中文,從此愛上中國文化。1972年,比爾赴颱灣一所寺廟修行,在那裏過起暮鼓晨鍾的隱居生活;1991年,他又輾轉至香港某廣播電颱工作,並開始長期在中國大陸旅行,撰寫瞭大量介紹中國風土人情的書籍和遊記,同時翻譯多部佛學經典和詩集,在歐美各國掀起瞭一股學習中國傳統文化的熱潮。
比爾關於中國隱者的作品《空榖幽蘭》齣版後,受到讀者的熱烈歡迎,一版再版,暢銷至今。近幾年,他又相繼推齣瞭追溯中國禪宗文化與曆史的《禪的行囊》、追尋黃河源頭的《黃河之旅》、追溯中華文明史上輝煌篇章的《絲綢之路》,以及探秘中國西南少數民族風情的《彩雲之南》。2016年則繼續推齣瞭尋訪中國古代詩人遺蹤的《尋人不遇》,以及品味中國江南風韻的《江南之旅》。
對於城市中的人來說,置身滾滾紅塵浪滔天,每天麵對無數欲望顛沛,若能保持自持修行的堅韌,遵循品德和良知,潔淨恩慈,並以此化成心裏一朵清香簡單的蘭花,即使不置身於幽深僻靜的山榖,也能自留齣一片清淨天地。
——安妮寶貝
《空榖幽蘭》是美國漢學傢比爾·波特寫的一部關於中國的“尋隱之旅”。由一個美國人來寫當代中國的隱士,著實顯得有點突兀,然而,在當今手機號碼都要由寺廟方丈來開明的時代,我們有多少人會相信中國真的還有隱士的存在?
——梁文道《開捲八分鍾》
比爾·波特並不凝重的語言像白描一樣優美,富有生機和感染力,而且字裏行間透露齣美國式的幽默,常常會令讀者會心一笑。中國人褒貶不一的隱士文化,在他的筆下,是一套趣味橫生卻又能給讀者世事滄桑感覺的文化套餐,道齣瞭一係列鮮為中國人知的傳統文化曆史。
——天津電視颱“2010《泊客中國》頒奬盛典人物篇”
《空榖幽蘭》是比爾·波特十幾年前尋訪終南隱士寫成的書,在美國,它的主要貢獻是,把人們的視綫吸引到這批深山之中的中國修行者,他們甚至不住在寺院道觀,而是隱身在山間的茅屋,過著清修而安靜的生活。比爾·波特始終告訴西方人:中國的隱士和西方的隱士不一樣。西方人主要是因為厭世而隱居,他們想遠離社會。而中國的隱士則是社會積極力量的一種。
——《北京晚報》
比爾·波特已成為翻譯中國作品較多的翻譯傢之一,同時他也成為一位備受推崇的旅行作傢。
——《紐約時報》
比爾·波特的旅行文學讓他在中國名聲大震,他的敘述口吻並非隱晦謹慎的,而是清晰明確的,字裏行間充滿瞭閃光的獨白。
——《紐約書評》
《空榖幽蘭》
目 錄
空榖幽蘭 / 安妮寶貝
代 序 / 明 潔
序
章 隱士的天堂
第二章 月亮山
第三章 舉世皆濁
第四章 訪道
第五章 鶴之聲
第六章 登天之道
第七章 雲中君
第八章 硃雀山
第九章 走過銷魂橋
第十章 暮星之傢
第十一章 訪王維不遇
第十二章 大道入廛
章隱士的天堂
在整個中國曆史上,一直就有人願意在山裏度過他們的一生:吃得很少,穿得很破,睡的是茅屋,在高山上墾荒,說話不多,留下來的文字更少——也許隻有幾首詩、一兩個仙方什麼的。他們與時代脫節,卻並不與季節脫節;他們棄平原之塵埃而取高山之煙霞;他們曆史悠久,而又默默無聞——他們孕育瞭精神生活之根,是這個世界上古老的社會中受尊敬的人。
中國人一直很崇敬隱士,沒有人曾經對此作齣過解釋,也沒有人要求解釋。隱士就那麼存在著:在城牆外,在大山裏,雪後飄著幾縷孤獨的炊煙。從有文字記載的時候起,中國就已經有瞭隱士。
中國人說,他們的曆史要上溯到五韆年前的黃帝時代。黃帝是目前人們所知的早的黃河流域部落聯盟的首領,後來這些部落的人民把自己稱為中國人。但黃帝是從兩個隱士那裏,學會瞭怎樣戰勝敵人和延年益壽的。大約從公元前2700年到公元前2600年,他統治瞭一百年。大約與此同時,埃及建造瞭批金字塔。
黃帝乘龍迴歸瞭仙班。此後,中國新生文明的領導權又經曆瞭幾代人。大約在公元前2200年的時候,傳到瞭堯的手中。大約一韆六百年以後,孔夫子稱贊堯是有智慧的人,因為他略過瞭自己傢族的成員而選擇瞭一位隱士作為繼承人。公元3世紀,皇甫謐在他的著作《高士傳》中,記述瞭這件事情:
堯讓天下於許由。曰:“日月齣矣,而爝火不息,其於光也,不亦難乎?時雨降矣,而猶浸灌,其於澤也,不亦勞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猶屍之,吾自視缺然。請緻天下。”許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矣也,而我猶代子,吾將為名乎?名者,實之賓也,吾將為賓乎?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歸休乎君,予無所用天下為!庖人雖不治庖,屍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不受而逃去。)
許由沒有接受堯的建議,為瞭清除這席談話可能殘留的影響,他到河邊洗瞭耳朵。但是堯決意要找到一個品德優秀的人,於是他又去接近另一位名叫舜的隱士。舜接受瞭堯的禪讓,後來他也去找瞭一位隱士來做自己的繼承人。《高士傳》又一次記載瞭這一事件:
(及堯受終之後,)舜又以天下讓捲(善捲)。捲曰:“昔唐氏之有天下,不教而民從之,不賞而民勸之,天下均平,百姓安靜,不知怨,不知喜。今子盛為衣裳之服以眩民目,繁調五音之聲以亂民耳,丕作皇韶之樂以愚民心,天下之亂從此始矣。吾雖為之,其何益乎?予立於宇宙之中,鼕衣皮毛,夏衣葛。春耕種形,足以勞動;鞦收斂身,足以休食。日齣而作,日入而息,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為哉!悲夫,子之不知餘也!”遂不受去,入深山莫知其處。
皇甫謐所記載的這兩個故事,是從《莊子》以及其他公元前4世紀或更早的著作中擇取的。看起來,中國人似乎從開始記錄中國文明早期領導者的軼事時起,就已經同時記載瞭隱士的故事。在過去的兩韆年裏,他們一直重復著這些隱士統治者的故事——如果不竭力去仿效的話,那麼他們就將其視為理想人物,珍藏於心中。當然瞭,密集的群山是不會像人這樣做的。但是這些故事的目的不是為瞭創造一個隱士社會——姑且假定這是可能的——它們是針對那些行使權力的人的。它們所傳達的信息是,權力的傳遞應該建立在美德和智慧的基礎之上,而不是裙帶關係。
這些故事構成瞭中國早的政治批評。但是它們不僅僅是故事:真的有人更願意選擇荒野,而不是文明。這正是世界各地隱士傳統的基礎。而中國隱士傳統與眾不同之處在於,隱士在他們所遺棄的那個社會中,享有崇高的地位。
我自己開始瞭解中國的隱士傳統是在1972年。那一年,我離開瞭美國,搬到瞭中國的島省颱灣。颱灣在上海的南麵,香港的北麵,與福建海岸遙遙相望。到瞭之後沒幾天,我就開始瞭在一座佛教寺廟裏的生活:天亮前就起來誦經,夜晚聽鍾聲,一日三餐素食,一個房間,一張床,一頂蚊帳,沒有鈔票。如果我的腿太痛瞭,或者對禪墊感到“深惡痛絕”的時候,我就讀書。
除瞭佛經之外,我也讀儒傢和道傢的書。那些書裏有很多生活在山裏的中國古代隱士的故事。我非常喜愛這些故事。我能夠理解為什麼有的人什麼都不想要,而隻想過一種簡單的生活:在雲中,在鬆下,在塵廛外,靠著月光、芋頭和大麻過活。除瞭山之外,他們所需不多:一些泥土,幾把茅草,一塊瓜田,數株茶樹,一籬菊花,風雨晦暝之時的片刻小憩。從黃帝時代算起到現在,中國一定有上百萬隱士瞭。但是,讀他們的故事的時候,我很懷疑他們能不能存在於20世紀。每當我問起颱灣的和尚,他們都嚮我保證說,中國隱士已經不復存在瞭。經過一個世紀的革命、戰爭和壓迫之後,他們怎麼還能夠存在呢?但是,我仍然心懷疑問。
三年後,我結束瞭寺院生活,自己隱居在一個名叫竹子湖的山村裏。從那裏可以俯瞰颱北盆地。與此同時,我開始著手翻譯一些中國古代隱士的著作:寒山、拾得、豐乾、石屋和菩提達摩。十二年後,即1987年鼕,到中國大陸旅遊的禁令解除瞭,島上的人民紛紛開始探望他們長達四十年沒有見過麵的親友。
1989年春,我決定加入這股人流,不是為瞭探親,而是為瞭尋找隱士。當一位和藹的贊助人願意為這趟考察旅行提供費用時,我給在美國的史蒂芬·約翰遜打瞭電話。早在兩年前,他曾經嚮我錶示,如果這樣的旅行能夠成行的話,他願意作為攝影師跟我一起去。他沒有改變主意,於是我們約好兩星期後在香港碰頭。我找齣自己的舊森林服務背包,讓人釘上瞭新帶子。同時我也開始仔細研究地圖,尤其是那些注明人口密度的地圖。我不知道到哪裏去找隱士,但是我猜想,如果還有隱士,那麼他們一定會在山裏。但那是哪些山呢?即使我們碰巧找對瞭那座山,我們又怎麼能找到正確的路徑,更何談那隱士的茅屋呢?而且他們會歡迎來訪者嗎,尤其是兩個揮舞著錄音機和照相機的外國人?還有,當局會不會試圖阻止我們?一大堆問題。沒有答案。
在中國古代,隱士群體的升降沉浮是與來自都城的“風的變化”息息相關的。我想,動身進山前,我們也可以試試風嚮。在香港碰頭後,史蒂芬和我飛往北京。我們是在四月的後一天到的,北京的一位德國朋友提齣讓我們分享他在城郊頤和園裏的膳宿設備,我們高興地接受瞭。
通過新形式的外貿,中國保持著持續發展的勢頭,它已經開始把過去的幾處皇傢園林齣租給其公司能夠承擔起這筆費用的外國人。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我的朋友恰好住在過去江青住過的那套寓所裏。
第二天,我們參觀瞭廣濟寺。廣濟寺是中國佛教協會的所在地,因此我推想,這兒可能是開始我們的考察的好地方。我問佛協的副會長周紹良,他是否知道我們可以到哪裏找到幾個隱士。他還沒有來得及迴答這個問題,廣濟寺的方丈淨慧法師說,他曾經聽說過西安附近的終南山裏有隱士。
我對西安地區不熟悉,正想再多打聽點兒消息,可是就在這時候,周紹良說話瞭。他說,中國已經沒有任何隱士瞭,在終南山或其他山裏漫遊,不但毫無益處,而且很危險。與此相反,他建議我們去參觀中國重新活躍起來的幾個禪修中心。他很耐心,寫下瞭四個這樣的寺廟的地址。我謝謝他的幫助,大傢道彆。齣去的路上,我嚮那位方丈問訊。他那淡淡的微笑,至今我依然記得。
兩天後,史蒂芬和我參觀完瞭城北的長城,迴來瞭。我們的火車要去位於北京西北的古代佛教中心大同,離開車還有四個小時。那一天是5月4日,是現代次學生運動的七十周年紀念日。
街上擠滿瞭遊行者,離火車站還有一英裏,我們的齣租車就進不去瞭。我們彆無選擇,隻好下車,背上背包,開始沿著東長安街,擠齣一條路來。那一天天氣晴朗。我們能夠聽到小鳥在吱吱喳喳地叫,自行車的鈴聲在響。每個人都在微笑。我們陶醉瞭。
第二天早晨,我們痛苦地在大同醒來。大同是沉悶無趣的城市之一,在其城外山腰上,有一韆五百年前雕刻的巨大的佛像。關於這些佛像,我所留下的的印象是,它們是多麼幸運,有人那麼有先見之明,在岩洞附近種植瞭很多丁香樹。丁香正在開花,靠近根部的地方有空隙,可以從下麵爬過。
第二天,我們次冒險進入農村,去遊覽恒山。恒山是中國五嶽中北的一嶽,也是古代隱士的傢。它的風景確實是夠優美的瞭,但是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地方有隱士居住的跡象。
次日,我們動身嚮南去五颱山。五颱山是大智文殊師利菩薩的古道場,也是中國佛教徒所選定的四大聖山中北的一座。五颱山位於蒼茫大野的中間,我們想,那兒可能有隱士居住。
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視野裏幾乎沒有一棵樹。我推斷:沒有森林,就沒有枯枝;沒有枯枝,就沒有木柴;沒有木柴,就沒有茶;沒有茶,就沒有禪;沒有禪,就沒有隱士。盡管五颱山上大寺廟的方丈們可能不同意我的推理,卻同意我的結論。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是壽冶長老的朋友。壽冶長老曾經是這座山上一座大的寺廟的方丈,也是我在紐約次皈依佛教三寶的見證師。他們先後嚮我保證,如今所有的和尚和尼師都生活在寺廟裏。據他們所知,五颱山上或中國其他任何山上,都沒有隱士。
參觀後一座寺院的時候,我攔住瞭一位老和尚,他正在幫忙修復“”期間被毀壞的一座寺廟建築。當我嚮他重復我的老問題時,他說:“中國當然還有隱士。”我的心髒停止瞭跳動。然後他又說:“但是當你遇到他們的時候,你認不齣他們;除非他們願意讓你找到,否則你就找不到。”說完,他哈哈大笑,繼續工作去瞭。我不知道說什麼好,那天晚上,直到很晚我都沒有睡著,一直在惶惑我們怎麼能找到那些不願意被找到的人;還有,為什麼我沒有早點兒想到這一點。
第二天是文殊師利佛誕,我爬上瞭那一韆級石階,去他的聖殿錶達我的敬意,並祈求他在我們的考察過程中加持我們。很顯然,我們眼下就需要幫助。香燃盡之前,我們上瞭一輛公共汽車,嚮南進發。我的思緒再次轉嚮老和尚說的話上——隱士們不願意被發現。我們到底在中國乾什麼呢?顯然,此刻我們不得不放棄邏輯。我們是有使命的。
然而,這使命卻被旅遊打斷瞭。史蒂芬和我飽覽瞭西安的風光,感到心滿意足——在西安的懷抱中,曾經有十一個朝代在此建都。我們花瞭幾天的時間滿足瞭自己的曆史好奇心,之後去參觀後一個地方:草堂寺。一韆六百年前,鳩摩羅什曾經駐锡於此寺,在此期間翻譯齣瞭大量佛經,質量超群,文辭優美。我不能放過嚮這位祖師錶達敬意的機會,因為我自己曾經是個行者,所以我以行者的方式嚮他錶達瞭敬意。
汽車在泥濘不堪、車轍縱橫的路上嚮西安西南方嚮行駛瞭兩個小時之後,我們到達瞭草堂寺長長的紅牆之外。這些紅牆被麥田包圍著,看起來似乎是近纔修復的。除卻這座寺廟在古時候的名聲,它看起來幾乎不值得我們為到這裏而付齣的努力。但是剛一進寺廟,我就因禮佛者數量之多而大吃一驚。大殿是如此擁擠,我幾乎找不到空隙在鳩摩羅什和釋迦牟尼佛像前問訊。正當我要離開的時候,一位老和尚從人群外走過來,嚮我點頭示意——原來他就是草堂寺的方丈,而吸引瞭這麼多信徒的眼前這一幕場景,乃是因為今天是佛誕。我怎麼能忘瞭呢?!
領我們參觀瞭寺廟的庭院之後,方丈把我們帶到他的方丈室裏。我告訴他,我們正在尋找隱士。此時,他的幾個弟子也擁進屋裏。他看看他們,然後又看看我,後說:“我對隱士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既然你們遠道來瞭,為什麼不參拜一下你們拐入主路以前路過的那座山上的塔呢?那座塔裏有道宣的捨利,他肯定知道他那個時代隱士的事情。”方丈把我們送到大門口,我們依依惜彆。
我們迴到柏油路上,幾分鍾後,車停在方丈提到的那座山的山腳下。起初找瞭幾次路,都走錯瞭,後來我們找到一位老人,他願意給我們當嚮導。半路上,史蒂芬和我開始懷疑這座山有沒有頂。山上的小路因為近下瞭雨而特彆滑,我們幾次跌倒。一個小時後,我們終於爬上瞭山脊。
史蒂芬停下來拍攝這座山的全景,我則去爬通往那座塔的後一道坡。我繞著這座小磚塔右行三匝,然後恭敬地嚮這位大師問訊——是他編撰瞭部佛教人物編年史。之後,我背靠著塔的正麵坐下來,眼前是一望無盡的連綿起伏的山嶺,白雲繚繞的山峰和綠鬆石色的小溪。它看起來像是完美的隱居地。但是即使藉助望遠鏡,我也沒有發現岩洞。沒有茅屋,沒有小徑,沒有炊煙。
我很失望,但是同時又因為終於置身於山中而感到振奮。我往下滑迴到史蒂芬休息的地方。我們的嚮導建議從山後的小路下山,那樣走容易一些。這正中我們的下懷,於是我們就從山後下山瞭。
大約十分鍾後,小徑繞過一座舊寺廟的泥牆。我們能夠聽到裏麵有聲音,嚮導敲瞭門。門開瞭,五個年輕的和尚領我們穿過院子,進到一個房間裏,裏麵有一張桌子、五隻凳子。我們坐下來,他們給我們倒瞭兩杯熱水,並往裏麵加瞭一些東西,其色澤、口感都很像甜橙晶。
這種古老的待客方式使我精神一振,我又把那個必不可少的問題拿來問主人:“這些山裏有什麼隱士嗎?”
一位和尚答道:“當然啦。你想瞭解哪些隱士?”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們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熱橙汁,傾聽著一長串名單:有些人剛在山裏過瞭一個鼕天,還有人已經四十年沒有下山瞭。我們發現瞭隱士的天堂。臨走前,我問一位和尚這些山的名字。他說:“這裏是終南山。這兒是真修行的齣傢人來的地方。”
1959年,作傢賴特在他的《中國曆史上的佛教》(BuddhisminChineseHistory)一書中,以此觀點作為結言:“我相信,中國佛教作為一個有組織的宗教,我們正在看到的是它的後一綫光明。”當時幾乎沒有人會反對這種看法。在其後的歲月裏,佛教似乎已經從中國人的頭腦和心靈中被清除掉瞭。沒有被燒毀或洗劫的寺院和道觀都變成瞭學校和工廠,幸存的極少數的寺廟被用來駐紮新的寺廟工作組,過去寺廟裏的大部分人都被迫還俗瞭。在過去的三十年裏,中國國內和國外的觀察傢們都斷言,這場運動是一個巨大的成功,它徹底清除瞭人民群眾的精神鴉片和迷信。大多數觀察傢已經把佛教視為死去的宗教。每當我跟約翰·布洛菲爾德——他翻譯瞭黃檗和慧海禪師的語錄,這兩本語錄多年來一直指導著我的修行——談起這個話題,他都會長嘆一聲,然後建議我們談點兒彆的事情。
當我開始考慮參觀中國大陸、親眼去看看佛教現狀的時候,我斷定:如果佛教在中國或其他任何地方還存在,那麼它更多地會依賴於生活在茅篷或岩洞裏的比丘或比丘尼,而不是依賴生活在寺廟裏的那些人。迴顧佛教兩韆五百年的曆史,我沒有發現任何一位大師不是先經過一段隱居生活而開悟的。當我終決定去參觀中國大陸、看看佛教是否還存在的時候,我決心把精力集中在隱士傳統上,而不是寺院傳統。
當時我並不樂觀。動身前兩個星期,颱灣“陸委會”行政秘書告訴我,共産黨早就把大陸上的隱士連同真正的齣傢人消滅光瞭。我是誰呀,還敢爭論?一個月後,與五個年輕和尚坐在那個小小的土坯寺廟裏,看著門外綿延不盡的蒼藍的終南山,喝著熱橙汁,記錄著隱士們的地址,我隻有微笑的份兒瞭。
第二天,史蒂芬和我離開西安地區,繼續我們橫穿中國大陸的“奧德賽”。我們又爬瞭其他一些山,與另外一些隱士進行瞭交談。他們中大部分是佛教徒,但也有很多是道教徒;大部分是和尚、道士,但也有很多尼師和道姑;大部分上瞭年紀,但也有很多年輕人。他們都很清貧,但是他們的微笑,使我們覺得自己遇見瞭中國幸福、有智慧的人。
我們所考察的山中,有一座叫太姥山,就在福建省東北部。在路上,我們碰到一位居士,他把我們帶到一個山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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