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2024-12-19
S码书房系统推出萨拉马戈作品七部之《里卡尔多·雷耶斯离世那年》
几代诗人心灵深处的乡愁,城市命运与历史轨迹的交织
如迷宫般的故事中,终日阴雨的里斯本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萨拉马戈创作生涯的标高之作
余华 苏童 李敬泽 邱华栋 闵雪飞 胡续冬
止庵 史航 陆建德 任晓雯 徐则臣 阿丁 鼎力推荐
余华:萨拉马戈的每部作品都好。
苏童:萨拉马戈和马尔克斯是我心目中的两位作家,但在我看来,萨拉马戈对现实的隐喻更强。
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辞世不久,他的异名者之一,医生兼诗人里卡尔多·雷耶斯远涉重洋,从里约热内卢回到了里斯本。他暂时栖身在离海港不远的布拉冈萨旅馆,成为旅馆女仆丽迪亚的情人,同时又爱上一位左臂瘫痪的科英布拉公证人的女儿。里卡尔多·雷耶斯去拜访佩索阿的坟墓,得知诗人的灵魂在堕入幽冥之前,还有九个月的时间可在世上逗留。在这九个月里,雷耶斯或在深夜的公寓里和佩索阿促膝长谈,或是与他结伴踯躅于里斯本这个总是阴雨绵连,虽然矗立着无数英雄雕像却仍显得黯淡萧索的城市。这是1936年,西班牙发生内乱,难民涌入里斯本的街巷,欧罗巴的上空正在聚集起战争的阴云。萨拉查的独裁政府与德国、意大利结为盟友,但在葡萄牙,仍有一股反抗的势力准备着“叛变”。这一切,与独善其身的里卡尔多·雷耶斯有何相关?又与诗人佩索阿和他预言的“第五帝国”有何相关?正如里斯本的道路起伏穿插、密布诡谲,这个迷宫般的故事将怀着对于没落帝国的乡愁,带人走入葡萄牙几代诗人的心灵深处。
若泽.萨拉马戈(José Saramago,1922-2010)
葡萄牙作家。1947年出版首部小说《罪孽之地》,1995年获葡萄牙语文学奖项卡蒙斯文学奖。1998年,因其“充满想象、同情和讽喻的寓言故事,不断地使我们对虚幻的现实加深理解”,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
萨拉马戈的作品风格独特,内涵深刻,作品主题大多关心的是人类的命运与世界的前途。写作手法上,他创立了一种充满想象、隐喻和讽刺的小说类型,赢得了无数读者的赞誉。
他一生创作了数十部小说和其它文学作品,已经被翻译成30多种语言,总销售超过350万册,主要作品包括《修道院纪事》《洞穴》《大象旅行记》《石筏》《所有的名字》《双生》等。
此处大海止息,土地伊始。雨落入惨白的城市,携带浊泥的河水滚流着,岸边的湿地盈满潮水。在沉郁的涨潮中升起一艘暗船,那是欲停靠在阿尔坎达拉港的“高地桥梁”号。这是艘英国船,属于皇家邮政航线。人们用它横越大西洋,从伦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在海上留下梭子般的印迹,这里,那里,泊入同一些港口,拉普拉塔,蒙特维多,桑托斯,里约热内卢,伯南布哥 ,拉斯帕尔马斯,以如此或相反的次序,而若航程顺利,还会在维哥和波洛格内港停留,最后抵达泰晤士河,如同此刻驶入特茹河,而你不会问哪一条河流更长,哪一个城镇更宽广。船只并不大,一万四千吨,十分适合海上航行,这次横渡再次证明了这一点。虽然遇到持续的坏天气,晕船的只有那些初次渡海者,或一些虽有些经验,却因着难以治愈的胃部小敏感而受苦的人们。而且,由于船上自在的气氛和舒适的陈设,如其双生兄弟“高地帝王”号一样,它还被亲切地赋予了“船舶之家”的美称。二者都将宽阔甲板让给运动和阳光浴,比如,你可以玩板球,既然它是原野上的游戏,那么也可以在海的波涛上玩,这也展示了在大不列颠帝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是出于决策者的意志。在气候怡人的日子里,“高地桥梁”是孩子们的花园,成年人的流连之地,但今天不是,一直下着雨,这是我们在海上的最后一个下午。透过晦暗的布满海盐的窗玻璃,男孩们窥视着灰色的城市,小山丘上低矮的都市,仿佛所有房屋都只有底层,偶尔窜出一座高耸的穹顶,一面强劲的侧墙,一个暗示着城堡遗迹的轮廓,除非这一切只是从阴暗的天空中倾泻的雨水瞬息万变的帐幔造成的假象,错愕,幻觉。那些来自外国的小孩,天性慷慨地赋予他们更多好奇,想要知道这个地方的名字。父母会告诉他们,或者他们的奶妈,乳母,amas,bonnes,fr?uleins会拼写出,或者从这里经过去执行某项操作的海员会说,这里是Lisboa,Lisbon,Lisbonne,Lissabon,四种不同的说法,除去那些变体和不精确的形式。孩子们学到了之前缺失的知识,而让年轻的头脑更为困惑的是,这就是他们所知的一切,什么都不懂除了一个近似拼出的名字,以独特的阿根廷口音,若他们是阿根廷人,或乌拉圭口音,巴西口音和西班牙口音。后两种人能用卡斯蒂利亚语或葡萄牙语清楚正确地拼写Lisboa,发音却以他们各自的方式,既无法让普通人听懂,在书写里亦无所体现。明晨拂晓当“高地桥梁”驶离港口,但愿会有一丁点阳光和露出脸颊的天空,使这灰黑的雾霭并非完全是昏暗的,还看得见陆地,那些第一次路过此地的乘客已经记忆渺然,孩子们叨念着Lisboa,它自动从一个名字变成另一个,成年人皱起眉头,在一股刺穿了船木和铁器的湿气中不禁寒战,仿佛“高地桥梁”号正从大海深处滴落,双重幻觉的大船。从喜好和意愿上讲,没有人愿意滞留这个港口。
少数人要下船。船停了下来,舷门装上楼梯,不慌不忙地,行李搬运员和卸货员已经出现在下方,海关稽查们从屋檐下和塔楼的歇身处出来,和海关官员一同现身。雨下得柔和些了,若有若无。乘客们拥挤在阶梯的高处,犹豫着,似乎不相信已经可以下船。会被带入隔离区么,或担心那些湿滑的阶梯。但真正震慑他们的是寂静的城市,或许所有人都死了,而这雨的落下只是为了让还矗立在那里的一切化入泥土。在港口周围,另一些舷窗微暗地反光,那些船柱是从树木上砍下的树枝,那些起重机显得好安静。是星期天。在海港的棚屋之后崛起幽暗的城市,隐藏在立面与墙垣里,仍然被雨水护卫。也许它正掀开沉重的、绣花的帘幕,以空洞的双眼往外瞧,听雨水从屋顶冲刷而下,流过檐沟,流向地下的沟槽,小径洁净的石灰石地面,流入涌动的排水沟,在被水流淹没的地方,一些排水沟的盖子被水面轻轻地抬起。
第一批乘客下船了。单调的雨下一双双弓形的肩膀,手中握着包裹和小提箱,一副失神的模样。经历这场旅行仿佛一个流动的影像之梦,在大海与蓝天之间,船头节奏的升与降,波涛的颠与簸,催眠的地平线。有人把孩子抱在怀里,从孩子的沉默看来应是葡萄牙人。他没有询问这是哪里,或者此前,为了让他在窒闷的寝舱里快速入睡,大人们向他许诺了一个美丽、幸福的城市。另一个迷人的谎言,因为这些人无法忍受移民的艰难。一位耄耋之年的妇女,由于坚持要撑开雨伞,让夹在臂下的一个绿色的锡盒,那盒子形状像个衣箱,落在港口的岩石上砸碎了。箱盖松开,内里的物品炸裂开来。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是个人珍视的物件,一些彩色的布条,几封随风飘散的信件和旧相片,一串散碎的玻璃念珠,几只弄脏的雪白线团,其中一只消失在船侧与码头之间。是一位三等舱的乘客。
双脚踏上土地,奔跑着躲雨。这些外国人低声抱怨着暴风雨,仿佛我们 ( 葡萄牙人 ) 是坏天气的始作俑者。他们许是忘记了在他们的法兰西和英格兰天气总是更糟。总之,对他们来说,一切皆可以用来表达对贫穷国家的蔑视,哪怕一场再自然不过的雨。我们更有理由抱怨但我们缄口不言。这该死的、糟糕透顶的冬天,将肥美原野里的植被连根拔起,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啊,因为我们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国家。行李已开始被卸下,在闪闪发光的披肩下,海员们像戴着风帽的偶像,地下的葡萄牙搬运工个个却是轻装上阵,带帽舌的小圆帽,有条纹的防水短上衣,对倾盆大雨视而不见,让观者称奇。或许此种对安逸的无视让乘客们的钱袋起了怜悯之心,如今人们叫它钱包,小费带着同情跳出来。这个落后的族群,摊开双手,每个人充分地出售了他所有的一切,忍耐,卑微,顺从,但愿我们在世界贸易中持续遭逢贩卖此种货品的商人。乘客们经过海关,总共也没有几个,但要离开这里可颇费时辰,那么多表格要填,而海关工作人员下笔又如此费劲,或许那些动作麻利的恰好都在星期天休了假。才四点钟,下午就愈见昏暗了,再多一点阴影就变成夜晚。而在这屋里似乎永是暗夜,虚弱的酒精灯一整天点着,有些已经烧坏了。那边的一盏烧坏了一个星期,还没有替换。脏兮兮的窗玻璃透进来几丝水的光亮。阴沉的空气闻起来像潮湿的衣裳,酸腐的行李,像几捆抹布,而一股散播的忧愁,让所有旅者都沉默不语。这到达里没有哪怕隐约的快乐。海关是一处接待厅,一个中间地带,在你走入外面等候着的世界以前。
一个灰白头发的干瘦男人,签完最后的文件,收好它们的复本,便可走出去,在坚实的土地上继续他的生活。伴随着他的那位行李搬运员,其外貌细节不值一述,不然我们将没完没了地做这个实验。为了不使这个行李搬运员与其同侪产生混淆,我们只需说他骨瘦嶙峋,灰发,褐肤,像他陪伴着的另一位一样,脸刮得很干净。但他们又是这样不同,乘客是一个,行李搬运员是另一个。后者用金属手推车载着大旅行箱,另两个相对较小的箱子用一条绕过脖颈的皮带挂在颈项上,仿佛一对等级的枷锁。到了外面,在伸出的屋檐的庇护下,把行李放在地上,为客人去寻找的士,通常这是不必要的,因为总有出租车在轮船到达时已在此等候。旅者看了一眼低压压的云层,凹凸不平的污水坑,被油、果壳、各种碎屑污染的码头的雨水,然后他注意到一些不显眼的战船。它们不该出现在这里,因为这些船只合适的水域是广阔的海洋,或者,在既非战时也非军事演练的时候,它们也应该待在海湾里,那里可以收容整个世界的舰队,就像从前人们传说,或许今天依然在说的那样,也不去管究竟是怎样的舰队。其余的乘客亦离开了海关,伴着他们自己的卸货员。此时一辆出租车出现了,轮胎下扬起飞溅的水花。等待的士的人们兴奋地招手,而那行李员一脚跳上了汽车的脚踏板,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是这位先生的车。于是我们看到了在里斯本港口,哪怕一个谦卑的雇员,在大雨和情境的帮助下,其朴实的双手也能获得幸运,这幸运在此瞬间既可被他给予,也可被他扣留,这是当我们谈起人生时,上帝才有的权柄。当司机打开汽车尾部的行李箱盖,那旅者问,这是第一次我们发现他有一点巴西口音,为何这些船停在码头上。行李员气喘吁吁地,一边帮司机抬起那沉重的大旅行箱,一边说,啊,这是一个海军码头,因为天气很坏,这些战船从前天起就被拖到这里,不然它们会漂流海上,在阿尔格斯河的岸边搁浅。另一些出租车相继赶来,或许是它们来迟了,或许是船舶提前到达,此刻这里成了一片露天市场,人人都有车坐。我该给你多少报酬,旅者问;在既定的价格之上给多少都行,行李员回答说。但他既没说既定的价格是多少,也没提及他的服务的真实价格,他相信幸运会庇护勇敢的人,即便只是勇敢的行李搬运员。我身边只有英镑;啊,这也行。接着眼见摊开的右手被放上了十先令,这硬币闪着比太阳更明亮的光。终于,天体之王驱散了里斯本上空的阴云。因了沉重的货物和深深的感动——对行李搬运员来说漫长而富足的人生的首要条件是拥有健壮的、青铜铸就的心脏,不然这心脏的主人就会整个垮掉——他想回报这过分的慷慨,起码在语言层面上不有所亏欠,于是补充了好多不曾被问到的信息,语带着别人注意不到的感激之情。这些是驱逐舰,先生,我们葡萄牙人的,那是“特茹”号,那是“岛”,那是“丽玛”,那是“沃加”,那是“塔梅加”,“岛”就是最近那一艘。却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可以交换它们的名字,都极其相似,漆成深灰色,被雨水侵蚀,甲板上没一个活物,旗帜湿得像烂布条,毫无不敬的意思。但终究,我们识得了“岛”是这样一只船。之后或许还会有它进一步的消息。
行李搬运员抬了抬无边帽表示感谢。出租车突然启动,司机问,去哪儿。这个问题如此简单自然,入情入境,赶上那旅者猝不及防一时语塞,仿佛在里约热内卢买的船票应该是并永远是所有问题的答案,包括那些在过去提出的同样的问题,彼时它们所能遭遇的却是沉默。如今刚下船他就发现情形变了,也许因为他被问的乃是两个致命的问题之一,去哪儿,另一个更要命一些,将是,去做什么?司机看向后视镜,猜想乘客也许不曾听见,张嘴正要重复,去哪儿,但回答却来得更快,仍犹疑未决,去一个旅馆;哪家旅馆;我不知道。虽然说了我不知道,旅者却知道自己的愿望,他不可动摇的坚信让人觉得他大概整个旅程中都在深思这个决定。这下边,靠近河的一家;离河近的只有布拉冈萨,在迷迭香大街街口,我不知道您是否熟悉;我不大记得旅馆,但清楚那条街,我曾住在里斯本,我是葡萄牙人;啊,是葡萄牙人,听口音还以为您是巴西人;这么明显吗;还好,也就一点点;我隔了十六年没回葡萄牙;十六年很长呢,您会在这里看见很多变化。说完这些,司机突然闭口不谈了。
对一座城市的絮语 ( 译后记 )
在我的记忆里,里斯本的时间与空间,永远都是那些穷困的街坊。多年以后,境遇使然,我移居他方,然而我心底最想保留的记忆,都是那些我在里斯本的早年时光:那个人们物质贫乏但精神富足的里斯本,那个仍然保留着农村风俗,并且据此来理解这个世界的里斯本。
这段话来自萨拉马戈的旧文 《 对一座城市的絮语 》。2008年,当他首度开启个人博客,将该文放入互联网时,萨拉马戈写道,也许它“不算是真正的文章,而是一封情书——里面表达了我对里斯本的爱。”
就像都柏林之于乔伊斯,伦敦之于T.S 艾略特,纽约之于哈特·克兰,萨拉马戈和佩索阿也迷恋着他们的里斯本。一座狭长的城市,面朝特茹河,远眺大西洋,位于秀劲的伊比利亚半岛 ( 也是欧洲大陆 ) 的最西端。一座阴郁的城市,至少在小说重建的20世纪30年代的时空里,终日淫雨连绵,雨水洗刷灰白的立面和行人的眼睛,有轨电车发出得儿零得儿零水样的声响,房屋安静而破旧。一座有着星云图般的街道的城市,我们跟随里卡尔多·雷耶斯——诗人、医生,被佩索阿和萨拉马戈创造,被诗歌和小说双重虚构——撑着伞或用雨伞做手杖,不倦地穿行在上城、下城、迷迭香大街、卡瓦略新街、世纪大街、仁慈大道、花水斜路……布拉冈萨旅馆是一个铆钉样的坐标,索德雷港口的泊船和报章新闻同样危险,雨后的阳台上弹唱法多的人罹患忧郁症。这是个不断敞开又闭合的空间,任何时候闯入,我们都是不速之客。
这里的贫困无可救药,赈济日施舍给每个穷人十个埃斯库多;这里气息压抑,四处是难民、安全警察、告密者、独裁者;这里的爱都是无果之爱,这里,充斥着徒劳而非事功,生的虚无大于死的虚无……饶是如此,里斯本依然被它所哺育的诗人衷心地恋慕,被卡蒙斯热情地称颂为“所有城市当中的公主”。
里卡尔多·雷耶斯是佩索阿的四个主要异名者之一,医生、诗人、君主主义者。1887年生于波尔图,1919年因政治原因自愿流放到葡属领地巴西。他精通拉丁文和希腊文,长于写贺拉斯体的颂诗。佩索阿给其他两个主要异名者阿尔贝托·卡埃罗和阿尔瓦罗·冈波斯都规定了生辰和死亡日期,唯独没有说明雷耶斯什么时候离世。因此,当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于1935年11月29日因酗酒引起的肝病潸然长逝,萨拉马戈让里卡尔多·雷耶斯从里约热内卢不远万里乘坐“高地桥梁号”返回葡国,在濡湿忧悒的冬日里,与他的创造者——诗人佩索阿的灵魂在里斯本相会,后者还能在世界上逗留九个月。
九个月,是我们在母亲子宫里停留的时间。“在我们出生以前,人们不能看见我们,却每天都在想着我们,在我们死去之后人们不再能看到我们,而每一天都多忘记我们一些,除了特殊情形之外,九个月恰好足够一次彻底的遗忘。”
因为里卡尔多·雷耶斯是一位“沉思型的小诗人”,小说 《 里卡尔多·雷耶斯离世那年 》 贯穿着浓郁的抒情笔调,影影幢幢跳跃的影像和潺潺的雨滴一样柔缓的节奏,使它在萨拉马戈的小说中与众不同。虽然萨拉马戈借里卡尔多·雷耶斯之口说出:“没有活人能够代替死者的位置”,但在某些章节,君主主义者里卡尔多·雷耶斯、感觉主义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和老愤青若泽·萨拉马戈不可抑制地重叠起来,组成一个光晕迷蒙的“三位一体”。既然“葡萄牙的所有街道都指向卡蒙斯”,当里卡尔多·雷耶斯走下“高地桥梁号”的舷梯的时候,三个人的心里是否都在“宣告一次迫在眉睫的、超级卡蒙斯式的登场?”
2010年,我完成了关于费尔南多·佩索阿与20世纪葡萄牙现代主义诗歌的硕士毕业论文。也因为佩索阿的缘故,开始“斗胆”翻译《 里卡尔多·雷耶斯离世那年 》 这部小说。那是我第一次接触萨拉马戈的文本,丰沛、崎岖、荒诞,絮絮叨叨,诗意浓郁。然而对任何译者来说,萨拉马戈都是一次艰难的挑战。他偏爱使用复杂长句,一句话可以盘亘半页,让人在语言和空间的迷宫里“双重地迷失”。同时又好议论思辨,常有奇思异想,实在需要一个足智多谋的文学的、哲学的头脑与之匹配。这部小说的译稿完成于几年前,又在2016年重新校整修订,译文远非完美,只能算作一个葡萄牙语小学生接近伟大作者的一次谦卑的尝试。
感谢胡旭东老师将这份译稿推荐给作家出版社,感谢闵雪飞老师在翻译过程中给予解惑和指点,感谢作家出版社的编辑赵超为该书出版付出的辛劳,感谢Giovanni Pontiero的英译The year of Death of Ricardo Reis,为我的译本提供了参照。当然,最值得感谢的是给予本书信任和耐心的诸位读者。感谢小说家、诗人萨拉马戈,他用灰蓝的墨线绘制出一帧里斯本小照,那里雨丝无休止敲打着路面和街灯,未果的爱情一直延续到时间尽头——“直到上帝让诗人从他们暂时的死亡中醒来”。
黄茜
2017/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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