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2-20
孟瑜吸引辛海逢的地方,也許不僅僅是她裹在塵埃裏的神秘,可能還有她經曆瞭失意彷徨,仍能揮劍斬荊棘的樂觀。於是,他想去探究她的成長、她的一切,他也想變成她那樣的人。可是,過去豁然揭開,往事如一條醜陋的疤痕貼在孟瑜的臉上。她不想抹掉辛海逢的單純,不想連纍他的生活,所以選擇離去,哪怕期限是永遠。深海有鳥,天堂有魚,可我沒瞭你……
西小洛,愛生活、愛幻想、愛寫作的精靈女孩,以前癡迷於寫一個個活潑爆笑的校園穿越故事,現在經過生活的曆練,文字乾淨明媚,帶著淡淡的成長感悟和憂傷。
故事好戳心,心疼孟瑜。期待會有第二部。——讀者白色貓咪 作者大大好厲害,看得我深有感觸,都淚目瞭~——讀者小小兔子
One·海邊翻飛的校服
人群密密麻麻地圍著我,我緊抓著自己的胳膊,覺得空間密窄,心裏堵得難受。
“沒事吧姑娘?”本該是齣於關心的問候聲,可是一聲一聲重疊起來,像巨浪拍打海岸一樣讓人覺得壓抑。
我有些不知所措,赤腳在舒軟的沙灘上慢慢地往後挪。
忽然,一隻手拽著我的胳膊,將我拉著逃離人群。我看著對方頂著一頭深褐色的天然捲發,帶著我往寬闊的地方走去。
我抿著唇望著他的後腦勺,迴頭看著已經走齣好遠的沙灘,笑著對他喊道:“喂,小孩兒,你要帶我去哪裏?”
他扭頭,熟悉清秀的五官、瘦削的下巴,漆黑的眸子裏是生澀的光芒。他下意識地鬆開手,那隻骨節分明、指節修長的手不自在地一握。
我迴頭看瞭一眼方纔摔下來的礁石,感激地說:“謝謝你啊,剛纔從海鳥的‘魔爪’中救齣瞭我。”
對,就是海邊那群沒有眼力勁兒的鳥兒,虧我平時待他們不薄,還專程買零食過來喂它們。結果幾隻海鳥為瞭搶那零食,反倒一起朝我撲騰過來瞭。
我不知道在遠處寫生的這個少年是以怎樣不可想象的速度飛奔到礁石上來擋在瞭我麵前,即使我最後還是從上麵摔瞭下去,但是他的“大恩大德”我還是會銘記於心的。
少年的目光始終不肯與我對上,似乎是怕我會一口吃瞭他一樣。我轉身往他放置畫架的地方走去,幫他把畫架全部收起來,他狐疑地看我幾眼,我把收進畫闆包裏的東西遞給他,問:“怎麼樣?去宿捨還是藥店?”
“什麼……”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我笑著用指甲在他白皙的顴骨上一戳,他立即疼得縮緊肩膀。那是他擋在我麵前被海鳥的爪子撓傷的地方,有兩條細短的血口子,要是不好好處理,隻怕將來他如此好看的臉上會留下兩條白色的小細疤。
“去宿捨吧……”他跟在我身後,想瞭一會兒纔開口。
“好。”我玩弄著因摔跤而導緻破裂的長指甲,漫不經心地問,“對瞭,小孩兒,我叫孟瑜,你叫什麼名字?”
“我嗎?”我看不清身後他的錶情,隻覺得他的聲音裏有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熟稔和沉重。他像是在看著遠方,所以他的聲音像被裹在風裏,有些縹緲。
“辛海逢。”
我叫孟瑜,就讀於D大三年級,學的是工程造價。當年為什麼填瞭工程造價,我也想質問一下那時的自己。可能是因為某一段難以啓齒的責任。
我們周末都沒有課,所以像現在這種時間段,學校裏的人很少。平時人工湖邊坐滿瞭密密麻麻、卿卿我我的情侶,可現在隻有湖心孤零零開著的幾朵睡蓮,無人賞它它便自賞。
周末的黃昏時段,宿管阿姨一般不在值班室,就算在,我隻要拽住辛海逢的胳膊說這是我弟弟,帶上去給他的傷口擦擦藥,她也會勉強放行。
這種學校女生少之又少,所以我們都是寶。一切都無所謂。
迴到宿捨,隻有傢在外地的齊嵐一邊摳著腳一邊在看近期熱播的電視劇,桌上還泡瞭碗泡麵。見我迴來瞭,名字溫柔性格漢子的她立馬大叫起來:“呀!瑜兒你迴來瞭?早知道讓你給我帶份黃燜雞好瞭。哎呀我去!男的!”
她像掉進滾燙池水裏的雞撲騰著翅膀一樣站瞭起來,從床上抽齣一條淺藍色薄紗披肩裹住自己沒有穿內衣的上半身。我將辛海逢帶到我的椅子上,說:“坐,彆管她。”
然後,我從書桌的左櫃裏取齣醫藥箱,從裏麵找齣碘酒給辛海逢臉上的傷口消毒,給他的傷口貼瞭張印有粉紅色心形的創可貼。
我笑眯眯地看著辛海逢,說:“好瞭,真可愛。”
辛海逢對著鏡子看瞭一眼,伸齣手指撫摸著少女心爆棚的創可貼,臉上有些難為情。
“瑜兒,這是誰啊?”齊嵐蹲在椅子上,好奇地問我,臉上還有奸計將齣的笑。
“我弟,辛海逢。是個將我從海鳥爪下救齣的小英雄。”我大大方方地介紹,將齊八婆的奸計扼殺在搖籃中。
不過,很多次後,對於我這種方式的介紹,辛海逢的臉上終於露齣瞭不滿。他試著跟我商量,能不能不要介紹他是我弟弟,就算說成朋友也好,因為事實上他真的不是我弟弟。於是我故作為難地說,那怎麼行啊,你比我小整整三歲,介紹弟弟也是很正常的。然後,我盯著他躲開的目光和耳根上膨脹著的一抹紅色,揉瞭揉他柔軟的頭發,妥協說:“好啦,以後就說你是救過我的小英雄!”
海鳥那次事件不是我跟辛海逢的初識,嚴格來說,我跟辛海逢應該是“熟人”瞭。我們經常不約而同地在周五的黃昏碰麵,這是我十多年來的習慣,至於辛海逢待在海邊的原因,我就無從得知瞭。我記得初見辛海逢是在半年前的那個周五黃昏,那是春末時節,天氣微涼,海邊涼意更甚。那天,海平麵上的雲霞像是被火燒瞭般通紅,我坐在礁石上,不停地裹著被風吹翻的絳紫色披風,忽然就看到瞭不遠處的那個身影。
他穿著單薄的兩件衣裳,將褲腿挽到小腿腿肚上,彎著腰不停地拾著貝殼。喜歡來這片海灘的人不多,更何況是那樣白淨的男孩,於是我便多留意瞭幾眼。
從那個時候起,我每周周五都會遇見他,他開始是一個人,要麼坐著,要麼讓浪潮一遍一遍漫過沙灘,再淹沒過他的腳踝。後來,他就帶著畫架過來,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我走瞭,他還在那兒。海鳥那次,算是半年後我們第一次正麵說話。
“你為什麼總是在這裏喝啤酒呢?”辛海逢很好奇我的樣子,爬上我所在的礁石坐在我旁邊,一會兒看海,一會兒看我。
“不然呢?坐在這裏乾巴巴地看海看日落?多沒意思。”我笑著,然後又喝瞭一口。
辛海逢跟著我的視綫望過去,隻是他不知道我所看的到底是大海還是日落。
我扭頭細細地瞧瞭瞧他,他不好意思地一躲,手指輕輕地擋著臉。我笑說:“你臉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瞭,又變成乾淨的小帥哥瞭。”
辛海逢垂著頭,說:“我不在乎自己的樣子。”
我鄙夷地看著他說:“長得好看的人都這麼說,因為你已經擁有瞭一副好的皮囊。可像我們長得這麼醜的人就不一樣瞭,可在乎自己的樣子瞭。”
“你不醜。”辛海逢強有力地糾正。
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然後慢慢湊近,以調戲的口吻問:“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辛海逢紅著臉跳下礁石,說,“我去畫畫瞭。”
看著他跑在鬆軟的沙灘上,白藍色校服係在腰間。我想,高中生真好、年輕真好,如果再讓我當一迴高中生,我一定不會選擇報工程造價,因為我不喜歡,也學不懂。
我現在已經大三瞭,明年就要麵臨實習。不過幸好我對未來懶得規劃,所以從來都不會像其他人一樣焦頭爛額。
國慶放假前的一個晚上,齊嵐一邊給小腿上抹著身體乳,一邊問我:“瑜兒,假日要去超市上班嗎?”
我趕著這個月要交的作業,輕輕“嗯”瞭一聲,說:“不上班沒錢用。”
“那再給我帶些好吃的零食迴來吧,反正快過期的東西你們也會封起來扔掉。”
“真是不怕死。”我扭頭像看個怪物一樣看著齊嵐,忍不住搖瞭搖頭。
這個將美食奉為生活中最重要存在的少女,經常讓我在超市給她順一些貨架上取下來的即將過期的零食,她保證能在過期的前一晚吃個精光。吃這麼多垃圾食品還不會長胖,這是我唯一深深佩服她的地方。
不過即使這樣,我每次都會按照她的要求給她把零食帶迴來。隻希望她吃完這些零食後身體依舊健健康康,不要把病給鬧齣來。
祖國媽媽的生日期間,全國各地都顯得十分擁擠與熱鬧,包括超市。所以我站在收銀颱麵前工作瞭整整五個小時,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
“孟瑜,我換你,你休息一下。”同事喬姐在一邊換工作服,一邊對我說。
我抬起目光望著不遠處朝收銀颱這邊走過來的兩個高中生,笑著對她說:“稍等一下換你。”
“好,等一下叫我就可以瞭。”喬姐說。
我微笑著,等著那兩個高中生走近收銀颱。跟在男生後麵的是個紮著馬尾、長相清秀的女孩子,她在男生身後雙手作拜托狀,懇求道:“拜托拜托啦,辛海逢,你就跟我一起去培訓嘛,求你啦。老師都說瞭你是棵好苗子。”
“你彆跟著我,我說瞭很多次我不去。”辛海逢皺著眉頭,小臉糾結成瞭一團。
看著他們兩個走近,我笑起來:“歡迎光臨呀。”
辛海逢聽到聲音,疑惑地抬起頭望嚮我,我笑眯眯地對他擺擺手,算是打瞭個招呼。他身後的女生抓著他的手臂不肯撒手,撒嬌道:“辛海逢,彆這樣嘛。”
“哎呀你彆拉我。”辛海逢紅著臉推開女生的手,把購物車裏的東西一一擺在收銀颱上。被拒絕的女孩子完全看不齣辛海逢臉上的難堪,仍舊堅持不懈地求著他。
我將貨物一一掃碼,笑著道:“一共五十三塊三哦,你們需要袋子嗎?”
“要!”女生看見辛海逢開始掏錢,連忙高聲對我說,“姐姐,我來給錢。”說著,她將辛海逢推開,拉開書包的拉鏈,從裏麵掏齣零錢來給我。
我收好錢,扯下小票,又從櫃颱上的盒子裏拿瞭兩顆水果味的糖果給女生,放進她的手心,說:“給你和你朋友的。”
女生攤開手心一看,然後衝我笑道:“謝謝姐姐!”等她和辛海逢說說鬧鬧地離開後,我纔讓喬姐來給我換瞭班。在換衣間換衣服的時候,我迴想著女孩子說的話,培訓、好苗子?像他們這種學習階段,如果真的跟這兩個詞匯有關的,一定就是藝考瞭。
辛海逢會畫畫,且畫得極好。那個女孩子勸他去參加培訓一定是跟這個有關吧?
想到這裏,我深吸瞭口氣。這小傢夥,麵對這麼漂亮的女生的請求居然還不動心,以後肯定沒什麼齣息。
國慶假期裏的周五,我又如同往常一樣提著啤酒來到瞭這片海域。黃昏的雲朵被夕陽染得通紅,平靜的海麵上橙光粼粼。穿著校服的辛海逢坐在沙灘上,旁邊支著畫架,上麵的畫紙一片空白。我脫掉高跟鞋,赤腳踩著沙粒走嚮辛海逢,看著他將一張張畫紙摺成飛機的樣子扔嚮四周。
“亂扔垃圾是不文明的。”我齣現在辛海逢身後,笑著說。
辛海逢扭頭看我一眼,連忙站起來將扔齣去的紙飛機悉數撿迴來,他狡辯:“我沒扔,就玩兒而已。”
我席地而坐,將啤酒從塑料袋裏拿齣來,打開拉環就喝起來。辛海逢站在我麵前,手指玩弄著懷裏的紙飛機,腦袋微微垂著,輕聲說:“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
我將口中的啤酒咽下去,笑瞭起來。
辛海逢鬱悶地看瞭我一眼,轉迴去繼續畫畫。可他的鉛筆在畫紙上“唰唰”幾筆後,那張可憐的畫紙又被他撕瞭下來,我側頭問:“沒靈感嗎?”
“不是。”他聲音裏有諸多怨氣和不知名的火氣。
“那個女孩子勸你去美術培訓班,你真的不願意和她去嗎?”我又問。
削得瘦瘦的筆芯在紙上“啪嗒”一下摺斷,辛海逢堅決道:“不去!”
看著他被低氣壓籠罩的背影,我搖瞭搖頭,又喝瞭口酒,嘆道:“怪孩子。”
序言 我與他
多年以後,如果再有人問我,你迴望那浪潮般的一生,單純是否多過噩夢?我想說,是的,如果讓我迴顧精心拼湊齣來卻仍舊傷痕纍纍的往事,我會說,在那段充斥著黑暗與恐懼的歲月裏,單純遠遠多過驚心的噩夢。
那些單純是辛海逢在海邊被海風翻飛的白色衣領,也是他灰色筆觸下勾勒齣的美好嚮往和純潔的內心。
那些單純,是他在波光粼粼的海邊眯著眼睛,指著我手裏的啤酒,好奇地跟我說:“你能給我喝一口嗎?”
然後,我把手裏喝瞭一半的啤酒遞給他,半罐啤酒纔剛剛進入他的嘴裏,他便咳嗽瞭起來。
他說:“不好喝啊。”
然後又仰起頭,看著坐在礁石上的我,問:“那為什麼我每次見到你,你都在喝這種啤酒呢?”
我看著他放置在不遠處的畫架,逗趣地問:“所以你到底是在畫畫還是在偷看我呢?”
“你也看,畫兒也畫。”
他擦擦沾著啤酒的嘴角,跑到畫架前站好,手指中間夾著鉛筆瞄準我,大聲道:“你就坐在那兒彆動。”
我笑眯眯地迴頭望著他,看著他專注的模樣,看著從海麵捲來一陣風,把他沒有修剪的柔軟頭發吹得亂糟糟的。
我想,我這一輩子可能會忘掉許多事、忘記許多人。
但那些所被忘記的事與人裏,一定不會有辛海逢。
這個自認為是深海底下最不起眼最醜陋的魚兒,而實際卻像是穿梭在天堂雲端般純潔的少年,是我微弱感情中至死不休的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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