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2024-11-26
《与汉语虚词相关的语法化现象研究》总共十二个研究专题,分为12章,每个专题解决一个具体问题;以期通过这些互相关联的文章,多方面地揭示汉语语法化的性质、特征、功能、变化、后果;尤其是对汉语虚词语法化的过程趋势、形成动因、句法表现,本书作了多角度的探索和多层面的分析。细究这12篇文章,其中前五章属于中观研究,主要研究汉语虚词语法化的方式与后果、动因与机制,后7章都是微观研究的,绝大多数都是与汉语虚词的发展、演化有关的课题,包括副词、介词、连词、助词等各个方面。本书虽然都是研究虚词语法化现象的,但由于虚词一直处在不断的演化过程中,所以,本书实际上涉及的语法现象,既包括名词、动词、形容词、代词,也包括附缀、词缀、零形式。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本书对虚词演化的各种句法后果关注比较多,除了讨论一系列汉语虚词语法化机制和动因之外,也把一系列性质与功能各异的、正在发展中的实词及其相关的短语,也统统归入虚词的语法化研究,因为我们相信,汉语中许多虚词的历时与共时变异,都是实词乃至一些短语发展、演化的结果。
张谊生,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语言学会常务理事。学术专长为现代汉语虚词(主要是汉语副词)及相关语言现象的功能、表达与发展等,尤其是与汉语虚词有关的语法化、词汇化、主观化、构式化、附缀化等演化规律与趋势。已经出版《现代汉语副词研究》、《介词的演变、转化及其句式》等专著8部。在《中国语文》等语言学杂志及学报、集刊上发表研究论文160多篇,其中CSSCI核心论文60多篇。主持并完成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3项(1项在研)、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项目各2项。学术论文与研究著作先后五次获得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
总序 前 言
第一章、论与汉语副词相关的虚化机制
第二章、语法化现象在不同层面中的句法表现
第三章、汉语语法化研究中的若干疑难现象
第四章、试论叠加、强化的方式、类型与后果
第五章、介词悬空的方式与后果,动因和作用
第六章、附缀“于”的零形化后果与形容词、动词的及物化
第七章、“就是”的篇章功能及其语法化历程
第八章、从量词到助词:量词“个”的语法化过程
第九章、从跨层连用到程度副词:“极其”副词化的诱因与机制
第十章、非典型持续体标记“中”和“间”的形成与发展
第十一章、主观量标记“没、不、好”的表达功能与演化历程
第十二章、从前加到后附:“(有)所”的跨层附缀化与词缀化
后 记
“语法化(grammticalization)”这一名称最早是1912年由著名的法国语言学家A.Meillet(梅耶)提出来的。但是语法化作为一种研究方法、乃至一门学科的真正形成,在西方语言学界大致要到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当时陆续出版了一系列语法化著作,发表了一大批学术论文。据不完全统计,到20世纪末,国外专门探讨语法化现象与理论的英语论著已达680多种。进入21世纪,国外语法化研究发展更加迅猛,出版的论著已经多得难以精确统计。而且,每年都有一系列专门的语法化会议召开。语法化理论从上世纪90年代中引入中国以来发展极为迅速,已经陆续发表了大量的研究成果。从2001年起,每隔两年召开一届汉语语法化问题的国际学术系列研讨会,迄今已经连续开了七届,今年秋天又要开第八届。
本书作者认为,“语法化”这个名称发展到现在,大致有这样四层含义:既可以是一种客观的语言现象的发展变化规律,也可以是一种主观的研究语言事实而形成的理论,还可以是指一种研究语言现象的具体的操作方法和手段,再进一步,语法化还可以是指一门当代语言学的分支学科。当然,这四方面不但具有内在联系,而且是依次发展的。先是语言现象本身的演化方式与发展的规律的形成,再是相关的语言现象通过语言学家的主观认识、归纳和总结,形成了一定的观点、方法和理论,而理论、方法与学问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形成学派乃至学科。有关“语法化”的性质与特征,目前还存在着不同的认识,不过,经过这些年的研究和讨论,在语法学界目前已大致达成如下的八点共识:1)语法化属于认知语言学和历史语言学的范畴,但研究语法化可以分别从语言的形式和功能、语言的历时和共时等不同的角度入手,可以着重于语言的认知基础,也可以着重于语言的语用过程;2)语法化研究的对象包括词语形式和句法结构两个方面,研究的主体就是语言成分的形态化、句法化和虚词化,由于汉语形态不发达,汉语的语法化研究主要涉及虚词化和句法化;3)语法化是一种连续的、渐变的过程,在语法化的过程中,存在着一个由不足(under-)语法化到充分(full-)语法化,再到过度(over-)语法化的发展过程;4)语法化的基本形式就是:语音的弱化、语义的虚化、句法的格式化和语用的规则化,而这几个方面是密切联系、相辅相成、互为因果的;5)语法化的形成和发展都是有理据、有动因、有机制的,语言表达的经济性、象似性、明确性以及说话人的表达目的和语用推理,都是影响语法化的重要因素,重要的语法化机制有:隐喻、推理、泛化、和谐、吸收和重新分析等;6)语法化的一个重要的特性是单向性,从实到虚,从较虚到更虚,语法化的进程在单向性发展过程中一般是不会逆转的,但是从不同的历史时期和不同语言层面观察,有些语言现象存在着逆向发展的情况,但这种例外都是有条件的,可以解释的;7)语法化规律既具有共性,也具有个性;有许多语言现象的发展、演化在不同语系、不同语言中,其过程、阶段和特征基本上是一致的,但语法化现象和规律在不同的语言中都会有自己的特点,尤其像汉语这种缺乏形态变化的语言,其语法化的特点就更为明显;8)语法化研究作为一种理论既具有很强的解释力、可以揭示一系列隐藏在语言表层现象后面的规律,可以通过历时的发展揭示共时的变异,当然,语法化理论与方法也是具有一定适用范围的,并不是任何语言现象的发展变化都可以从语法化中找到答案,尤其是一些有意识的修饰手段与现象,同一般意义上的语法化规律并不相符。
虽然研究语法化的目的主要是解释当前共时的语法现象,尤其是要通过历时演变来解释共时变异,但语法化本身却是一个历时过程。所以,研究语法化大致可以有两条可能的途径:一条是着重研究实词和结构如何虚化为句法成分或形态成分,另一条着重考察话语成分如何转化为句法成分和构词成分的。前者偏重于从认知规律来探讨语法化的动因和现象,语法化最基本的动因就是语用推理的驱动,其中语用推理的两个过程就是隐喻和转喻,隐喻的动因是像似性和类推,而转喻的动因则是联想和重新分析等;后者偏重于从语用和信息交流的角度来探讨语法化的成因,动因是语言表达过程中主观性的强化,正是语言表达的人际功能的强化导致了语法化的发生。当然,不同的虚词在各个发展阶段会具有不同的诱因。
笔者个人认为,这20年来,汉语语法化研究的成就,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促发了汉语研究的观念转变。语法化理论和方法的引进,经过20年来的探索和消化,最主要的就是改变了人们对语言研究的基本观念。人们开始逐步改变了以往的有关语言研究只是对一些语言现象进行分析,对一般规律加以归纳的做法,而是尽可能全面地树立起了一个发展和动态的观点。学者们已经认识到:当前各种复杂的语言现象既是历史语言长期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多层面的积淀,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又是当前语言发展变化过程中的一个阶段或环节,还是可以预测到的将来的语言现象或语言形式的起点动因和触发因素。因此,在研究领域和关系方面,人们开始尝试打破以往共时研究、历时研究、方言研究,乃至亲属语研究、外语(主要是印欧语)研究、语言类型学研究等各自为政的局面,不同研究领域的学者,不同研究兴趣和目的的学者,在一个共同的理论背景的影响下,为着一个共同的研究目的走到一起来了。这样一来,不仅研究的界限被突破,研究的领域被拓宽,更为重要的是,研究的思路和眼界大大开阔了,研究的优势可以共享了;其结果自然是,许多以往的疑难现象,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比较圆满的解决或者相对合理的解释。在研究理论和方法上,广大汉语研究者的视野更加开阔了,方法更加多样了,尤其是有关认知语言学、功能语言学的相关理论和方法得到了更为广泛和充分的借鉴和利用,譬如类推与重新分析、隐喻与转喻、原型理论与完型理论、范畴化与词汇化、构式化与元语化、意象图式与理想认知模式、足量原则与不过量原则,等等。只要某种理论和方法有利于解释汉语语言现象,有助于揭示汉语发展的规律,就可以拿来为我所用,从而使汉语语法研究的方法和手段更加多样,更加有效。思想观念和精神面貌发生了深刻的转变,研究的方法和手段自然会左右逢源。而且,在引进、消化和吸收西方语法理论时,最为重要的是既要真正领会和掌握其真谛,又不能处处地方奉为圭臬。正确的态度应该是对相关理论和方法不但做到有所了解,而且尽可能做到结合汉语实际,兼收并蓄、扬长避短;对于语法化理论和方法,自然也是如此。
二、促进了汉语研究的繁荣局面。短短20来年,语法化研究在汉语语法研究中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呈现出一派兴旺繁荣局面。语法化理论在汉语中之所以得到了广泛的响应,并且取得了可观的成绩,其原因可以分为主观和客观两个方面。主观上讲,无论是研究现代汉语的,还是古代汉语的,再或者是研究方言的和民族语言的,都面临着一个正确对待和合理解释语言的发展和变异的问题,尽管不同领域的学者理论背景、采用方法和研究兴趣存在着一系列差异,但都可以从语法化理论和方法中汲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都可以利用这一学说来为自己服务,而且还可以借此机会打通历时与共时、通语和方言之间的联系;所以,语法化的研究已经并且还将进一步呈现出日益兴旺的局面。从客观上看,同印欧语系的语言相比,汉语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形态变化,语言表达重意合,轻形式;同拼音文字相比,汉语的历时语言载体的性质也不同,汉语即使读音改变,旧的形式仍然可以完整保留,新旧形式之间的转变可以同语音脱离,这就使得研究汉语语法化比西方语言有了更大的空间。而且,汉语的历史文献是世界上所有语言中最丰富的,也是保留最为完整的。此外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有利条件是,汉语方言分布地域辽阔,内部差异千差万别,而方言中的各种差异,有相当一部分正是汉语历史发展变化的一个共时投影,这就为汉语语法化的研究和语言类型学研究的结合提供了大量的素材和证据。总之,经过这些年来的语法化研究,不同研究领域的学者在这一共同与有效的理论背景指导和影响下,对语言的演化和变异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研究。这样一来,不仅研究的界限被突破,研究的领域被拓展,更为重要的是,研究的思路和眼界大大拓宽了,研究的成果和优势可以共享了;其结果自然是,在整体上促进了汉语语法的研究,使得汉语发展、变化的研究,理论更加多元了,手段更加丰富了。
三、产生了大量富有价值的成果。这些年来,语法化现象正在受到了越来越多的汉语语法研究者的重视,迄今为止已经发表了一系列重要的研究成果,解决了不少语法研究中的疑难问题。通过这20年来的探索,汉语语法学界已经取得了许多令人瞩目的创获。发表了数以千计的论文、出版了一系列很有见地的语法化专著。综观20多年来的研究成果,尽管各项成果的水平参差不齐,但总体而言,这些研究成果的价值还是可以在以下各个方面得到体现:首先,从探索汉语历史发展的角度看,语法化研究可以清楚地揭示出语言中各类虚化成分、形态变化究竟是如何发展演化而来的,为什么是某类和某些实词最终转化成了虚词,导致这些词语虚化的原因和机制到底有哪些;各类虚词在语法化的过程中一般都有哪几个阶段,是否存在逆向虚化的现象;不同类别的虚词在语法化的不同阶段相互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这样的研究显然比起以往历史语言研究纯粹的材料搜集、例句考证要有价值得多。其次,从解释与规范语言现状的角度看,语法化研究不但可以揭示出语言演化的类型特征和发展趋势,而且还可以以此为依据,对长期以来困扰语法学界的一些问题,比如词法研究中的分类和归类、兼类和活用等问题提供一些可能的解决思路,又比如,对于语言发展过程中的变异现象、交叉现象、模棱现象,也能提供一些可供操作的方法和相对合理的办法,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为解决当前语法研究中有关的构词方法、格式关联、话题标记、语篇分析等方面存在的问题提供一些启发和帮助。再次,从加强语言应用的角度看,语法化研究的成果可以为汉语的对内和对外教学提供一定的教学依据和相应的服务支助,为不同层次的语法书籍的撰写和虚词词典的编纂以及语言的计算机处理、信息加工提供切实可信的理论根据和参考资料。最后,从发展语言理论的角度看,汉语语法化研究不但可以为研究其他语言的学者提供可借鉴与利用的证据、资料和方法,而且还可以在某些方面进一步丰富、修正语法化理论。
四、培养了大批语言研究的通才。这20年来,汉语语法化研究的中坚力量,当然还是奋战在各个高校和研究机构的语言学专家、学者。不容忽视的是,这些年来在各位导师的精心指导下,一届又一届的研究生陆续完成了一批又一批研究汉语语法化的博、硕士论文,数量相当可观。就以CNKI收录的语法化研究的博士论文、硕士论文来看:仅以“题名”来统计似乎并不很多,博士论文仅有11篇,硕士论文也只有186篇;但是按照“主题”来搜索,数量就十分可观了,博士论文就有238篇,硕士论文已达到1280篇;表明运用语法化理论与方法研究各种语言现象,现已十分普及。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语法化研究打破了古代与现代、普通话与方言、共同语与民族语、汉语与外语之间的研究领域与界限,不同学科的学者与研究生,本着历时与共时相结合的原则,对各种语言现象展开的多方面、多角度、多层次的研究。在语法化研究的过程中正逐渐形成了一批知识全面、各有所长的通才,从而极大地丰富了语言研究的人才库。多元研究的趋势与格局,既可以对培养汉语各个研究领域的人才提供帮助,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为普通语言学的研究作出中国语言学家应有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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